蘇一弦恢複理智的瞬間，趕緊把顔絨拉上了車。

一是北京是狗仔大本營被拍的概率很高，二是室外的溫度實在是有點難熬，他怕她感冒。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他說。

顔絨給他看了酒店的名字和位置，他把手機遞到前頭給司機看。

車内暗暗的卻開着暖氣，他們互相不說話。

“你今天怎麼會在北京？”蘇一弦還是忍不住打破了沉寂。

她撒了個小謊：“我不是決定入股我朋友的傳媒公司了嘛，正好有一個項目在北京需要我來談。正巧合作方是一個電影大V他送了我一張首映的媒體邀請函。”

顔絨其實想說自己是特地來看他的首映的。但是看到蘇一弦的時候，又不自覺地變得扭捏了起來。她的嘴巴總就不聽大腦使喚。她編了個聽上去比較合理、又不突兀的理由。

“看到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她又故意調皮了一下，緩解了下氣氛。

“當然，你都不知道在電影院瞄到角落裡的某人的時候，我還以為我眼花了。”他顯然話也多了起來。

蘇一弦想當時除了震驚，更多的是開心吧。電影臨時要上映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今天一整天都在接受各種采訪忙得不可開交。本來還因為“失信”于顔絨而感到愧疚。

他一進場就看到顔絨了，即使她坐在不算特别近的角落裡，卻正好在他入場的位置，就那麼清晰地看見了她。在台上發言的時候，他一直在控制自己的表情和眼神，不去特意關注她。

“下次想看首映的話，直接跟我說就好。”他貼心地說。

顔絨卻想，如果是從蘇一弦那要的票的話，那就沒有“所謂的驚喜”了。

“電影真的很棒。”她忍不住誇他，還問了他許多關于電影的問題：“現實中的俄博梁，真有那麼震撼那麼美嗎？”

蘇一弦倚在椅背上，給她講述了雅丹地貌是如何形成的：“雅丹地貌是西北幹旱地區的一種典型的風蝕地貌，大多處于隔壁荒漠之中。原始的湖積平原幹涸風蝕後，會在沙漠中形成一座座很像陡壁的山丘....”

“現在俄博梁有很多‘火星營地’，可以假裝居住在‘太空艙’裡。有一天我一個人在住的營地看星星，竟然真的拍到了火流星！每天擡頭就能看到特别孤獨又燦爛的銀河....”他突然興奮地像個孩子一樣，描繪着自己看到的景緻，翻出手機裡的照片和視頻跟她炫耀。

一路上，他們又聊了關于火星營地的事情。還有在俄博梁的底下是否會有寶藏和玉礦存在。電影裡那個凄美傳說的真假。

最後，顔絨卻突然問道：“拍攝的時候一定很辛苦吧。我看最後一段彩蛋你不斷地奔跑，曬得嘴巴都皲裂了，那時候有沒有中暑？有沒有生病？”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蘇一弦更感性了些。

幾乎所有人都隻好奇西部魂說到底能創造多高的票房，而顔絨是第一個問他：“辛不辛苦，有沒有生病的。”

“不好....”他的聲音低低的，顔絨瞬間就感受到了情緒。

他向來不會賣慘，但是回憶起那段時間内心的煎熬，是無法言說的：“那陣子身體不太好。我發燒了有半個月吧，經常半夜起來吐，沒有人知道......這部戲戲份重幾乎天天都有拍攝，所以我一直憋着沒治，硬生生熬過去了。”

“接這部片子的時候其實壓力挺很大。零片酬對賭，新技術，改來改去的劇本，奇怪的班底，硬塞的配角，還有許多無法調節的矛盾.....”他說着說着低下了頭，陰沉了不少。

大制作的壓力全部化為期許全部由他硬扛。趙睿也在那時候，因為利益關系，原形畢露屢屢跟他争吵。

原來《西部魂說》的背後有這麼多的困難，顔絨聽到他說這些忍不住更加心疼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沒關系，你的努力大家都會看到了。”就像之前無數個黑夜，她說過的一樣。“我覺得呈現得還不錯，瑕不掩瑜。”

“你覺得會成功嗎？”他遽然擡起來頭，與她溫柔的眼睛對上了。

而他的眼眸分明也是亮亮的，卻說着一些沒什麼自信的話：“害，這電影後期成本太多，投資方目标30個億，現在又是影視寒冬，不一定能賺多少錢。”

“會成功的，一定會成功的！”顔絨的眼神異常笃定。

“借你吉言。”

見她這麼說，蘇一弦突然寬慰地笑了。突然整個人感覺到輕松了不少，最近他總是焦慮，甚至還有點失眠。

現在他竟然有些困了，他覺得顔絨大概就是自己的藥。

車又開了一陣，空氣裡隻有呼吸聲大家都沉默不語。

司機師傅示意了一下，說快到酒店了。

蘇一弦忽然想到了交換禮物的事：“你的聖誕禮物，我寄到上海去了”。

“沒關系，你今天已經送過我禮物了。”顔絨說。

蘇一弦聽了，更懵了：“什麼時候？”

她從包裡掏出了那個電影同款蘋果跟他炫耀。

“哦，這個不算。”蘇一弦覺得，“這個就是劇組送給觀衆的禮物。”

“我又不是特地來過聖誕的。”她突然像變魔術一樣，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一個打着蝴蝶結的蛇果，然後一把塞進他的懷裡：“喏，這是你的禮物。别的小朋友有的你也要有。”

蘇一弦終于被她逗笑了。忍俊不禁地把手放在嘴角掩飾，抑制不住笑容。

“我看你今天光給粉絲分了，自己都沒留一個吧。”顔絨說，“你看我包的這顆，肯定比你給我那顆大。”

“不信，那你拿出來比比。”他欣喜地拆開了紅色的蝴蝶結，把蘋果拿了出來。

“比就比。”

或許隻有顔絨，才會覺得他是長不大的小朋友。

但是此刻，他真的有被這個蘋果安撫到。

想到了小時候奶奶們帶他們去商場過洋節。

蘇一弦分到的蘋果還沒拿穩，就不小心被路人撞掉在了地上，他急得哇哇大哭。

奶奶們焦急啊，出門也沒帶多餘的蘋果，正打算去水果店給蘇一弦再買一個。但偏偏那時候，他的秩序期犯了，怎麼哄都不好，他說他就要原來的那個。

直到小顔絨出馬，把自己啃了一大半的蘋果塞到他的嘴裡，說：“好啦，你也是吃到蘋果的小朋友了，不許再哭喽。”

那時的蘇一弦，睜大自己的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愣了許久。一面嫌棄顔絨吃過，一面又覺得她在分享，他不舍得拒絕她的好意，就這樣他被轉移了視線，奇迹般地哄好了。

确實他在二選一的時候猶豫了，可能是别人的東西看上去更甜更香，潛意識裡他更想要跟她分同一個，如果是顔絨缺了什麼，他也不介意與她分享所有的一切。

下車的時候，顔絨特别明媚地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