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雪崩了。”他的聲音突然鎮靜,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我去,那我們怎麼辦?會被埋嗎?”她瞬間揪緊了他的手。
蘇一弦隻是喊了一句:“跑!”
“不是說,雪崩的時候要往兩側跑,而且跑得話也根本來不及.....”
他們距離笑農牧場還有點距離,幾乎是不可能跑回木屋的。隻能在茫茫的雪地裡奔跑,往高處覆蓋着巨石的山峰底下跑,能看到不遠處有一道道天然的雪牆屏障,還有一些不矮的樹。
隻聽站在高處的紮西拼命地沖他們大喊:“找個掩體,用手護臉,趴下!!!”
暴風雪頃刻彙集,那陣仗像是海嘯後襲來了一陣龍卷風,把所有的粉雪都吹散,四面八方向他們撲面而來。
霎時間,眼前隻有霧茫茫的一片。
漫天的粉末奔襲而來,他們被逼的無路可退,隻能正面迎接它的洗禮。蘇一弦卻在危機時刻,二話不說地把她拽到身下,幾乎是出于原始本能的把她牢牢護在了身下。
他用雙手牢牢伸進了雪牆裡,企圖抓住裡面的岩石,然後把她穩固地護在懷裡。甚至還安慰她說着,“别怕!”
——呼呼,瞬間什麼都看不見了。
俗語都說,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無數團雪球瞬間讓世界隻剩下風、雪,是殘酷肆虐的無差别攻擊。
别說風景,任何事物都消失了一般,所到之處片甲不留。
這一切,蘇一弦一個人全抗了。任憑風雪猛烈地攻擊,狂風呼嘯而過,他屏住呼吸低下了頭。風雪實在是太大了,顔絨隻能緊緊地抱着他。如果有任何一個人松手,就好像這場巨大的災難将把他們徹底分開一樣。
雪崩持續了不到一分鐘。
但是在他們眼裡,那卻是經曆生死循環的一分鐘,暴風雪的襲擊讓他第一次有了真實的窒息感。他們就在一瞬間就被埋了。
“蘇一弦!!你沒事吧!!”她在用身體支撐的狹小的空隙裡呼喊。
“還活着。”他隔了幾秒才冒頭。
有點心有靈犀的,他們就這麼貼在一起,劫後餘生般地緊緊抱在一起,舒了一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不真實感。
顔絨剛剛除了抱緊他外别無他想,但是現在卻有點後怕,竟然被吓哭了:“嗚嗚嗚,真的停了嗎?”
“沒事了,都結束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才開始靜靜地安撫她。
“是不是我們玩鬧得太厲害了,惹怒了卡瓦博格。”她想起了之前他說的,不能熙熙攘攘大喊大叫,“可是我們明明挺安靜.....”
“意外是随時可能發生的,别想太多。”他雖然這麼說這,腦袋卻抵着她,手更是久久地不願意松開。
他們都自诩不是膽小之人,但現在也不敢胡作非為。
可能是剛剛經曆了生命中最難忘的一分鐘。
“于自然面前,人類的渺小不值得一提,宛若滄海一粟。”
“如果是再大一點的雪崩,我們可能都會被徹底地埋在白雪之下.....”
他真的無比害怕失去。
等徹底恢複理智,他們才試圖從雪地裡完全掙脫出來。
她撥開把他們淹沒的松散的雪,開始用手撫摸他的臉,仔仔細細地檢查着:“你有沒有受傷啊?剛剛真的吓死我了。”
“你的頭上、身上,臉上都是雪。幸好帶了雪鏡。眼睛擋住了。”顔絨才發現蘇一弦快變成一個雪人了。她趕緊用手去吧啦。
蘇一弦還笑她:“你也是,小雪人。”帶着寵溺的态度可能試圖想會讓她忘記剛剛發生地驚現和恐懼。
太冷了,她的眼淚甚至結成了霜,跟雪崩的雪花混在了一起。
他爬起來後,突然跪在雪地上,溫柔地幫她擦拭。
紮西抱着樹沒有被埋,他晃過神來趕緊從坡上跑了過來,拉着他們出雪地:“不知道還會不會來第二波,我們趕緊回撤吧!”
“吓到你們了吧。沒事就好。”他經曆過數以百計的雪崩,這次的規模算不上大,安慰他們道:“這種雪崩在雨崩的雪季挺正常的,有時候一天要來上三回。但是對于你們來說,可能是此生唯一一次的經曆.....”
“我現在隻有死裡逃生的不真實感。”
他們順利地從雪堆裡爬起來後,都來不及找遺落的登山杖,便準備快速撤離。
原路返回。
這片雪原又恢複了平靜,像是在霧裡看花,窺不見原始的樣貌了。
從冰湖的中間段,切了去尼色的路線。
冰湖切尼色,也是來雨崩徒步的人挑戰自我的路線之一。
顔絨還沒有從雪崩中的後勁裡走出來,她隻是邊走邊跟蘇一弦分享自己的感受:“你說生死是不是真的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這一點顔絨在自己不長不短的人生裡頗有感觸:“蘇一弦,我剛剛想起了爸爸媽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們的手還是握到了一起.....”
蘇一弦瞬間心頭一緊,抓耳撓心着,輕輕地抱住了她的肩。
“以後所有的事情,我都會帶着敬畏和虔誠。”她打算從現在起不再祈求大富大貴,隻求平安健康。
下山的路大家走得格外謹慎,不再嘻嘻哈哈。
顔絨又忍不住問他:“剛剛那一刻你在想什麼?”
蘇一弦醞釀了一下情緒,整理思路跟她複盤:“我在想,我有一件事情一定要跟你說。”
她的耳朵嗡嗡的,怕他說什麼驚人的話,這次很認真,她豎起了耳朵。
隻聽他說:“出發前,我買了兩份高額的旅行意外保險。我的受益人填的都是你的名字,你的寫的是你外婆。我一直忘記告訴你了,如果我死了,你别忘了去領。”
沒想到,她聽到的是一個神轉折。
“什麼呀?哪有人死的時候還想着保險的。”
“我真的想到了。”
他說他的受益人是她,他們甚至沒有任何法律意義上的關系,但是為什麼不過聽上去有點浪漫,像是一個珍重的溫情的告白。
“有那麼一秒吧。想就這麼死了的話,我們會不會就這樣埋在一起,葬在這雪山下.,冰湖旁....”雪崩的時候白茫茫的仿佛雪盲了一樣,他的大腦也一片空白,腦内盤旋着,“以後我再也不說‘要死一起死了’。”
“呸呸呸,童言無忌。”顔絨瞬間捂住了他的嘴,念了幾句:“大難過後皆是福。”
他突然一陣敬畏:“我們以後少走點野路吧。”
或許是他提了一嘴,她倒是閃過了許多關于生死的畫面。爺爺下葬的時候,奶奶在旁邊哭得不行,指着旁邊的墓坑說,就是将來她要葬的位置。
爸爸媽媽的葬禮也是她一手操辦的,他們是苦命鴛鴦,最後到死也沒分開,也葬在了一起。
顔絨想如果就這樣死掉的話,她的确也想跟蘇一弦葬在一起。
那樣她應該不會是一個人,那麼無聊且孤苦伶仃。
雪崩的時候,她倒沒有想生死大事,她選擇抱緊他。
她好像本能的覺得一定會沒事,她也堅信他們否極泰來、化險為夷。
看着那個毫不猶豫将她穩穩護在身下的男人,她隻是心裡一遍一遍地默念:“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