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攀談正歡,陶顯亦心情大好地一揮手,就免了祝卿安的禮節。
“沈大人相中了你的陶瓷,尋你來,是問問你的想法。”
陶顯亦挺直胸膛,視線就那般沖祝卿安俯視過來。
祝卿安燒制紋茶瓷,為的就是吸引沈方尋的視線,也為自己日後在這陶廠中尋一靠山。
隻是祝卿安沒想到,不過短短半炷香,沈方尋就能與陶顯亦談妥這筆生意,光這一件事,足以可見沈方尋在沈家的話事權,可見京城沈家資金雄厚。
不過……為何又需詢問她的想法?
原主父母自小将原主賣入陶廠,賣身契也還握在陶顯亦手中,這資本家和資本家談生意,哪裡輪得到她提出想法。
說句不好聽的,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古代,做主子的花銀子買了她,她的命也都是屬于主子的,即便有再多不滿,也隻敢在心中叨叨兩句,誰敢擺到台面上去說。
那才是真的不要命。
“能得沈大人青睐,是小女的榮幸,哪還敢有其他想法。”
祝卿安低着頭,呼吸的片刻聞到頭頂上方傳來的山茶香味,沈方尋将杯子擱置于大理石桌面上,聲音中帶着難掩的笑意。
“這陶瓷有靈,需得你甘願,燒制出的陶瓷才會驚豔,畢竟……”沈方尋站起身,直直沖祝卿安走來,他應那把折扇擋住了隐晦不明的半張臉,輕聲道:“我要這些陶瓷,既不是擺設,也不是供那些庸俗之人賞玩的。”
“祝卿安,你可懂?”
祝卿安迎上那微微上揚的眼尾,心底震顫不已,好像懂了,又好像……
這陶廠大批量的陶瓷流入了天衡的大街小巷,做工精良的偶有機緣入京城,可王公貴族府和京城皇宮中的陶瓷,不說全部,也是絕大部分出口北原。
總而言之,階級之上的買賣皆被北原包攬,作為天衡獨一家的陶瓷廠,陶顯亦非但不想着擴充市場,反而以量為主,作壁上觀,奉這下沉市場為王。
而沈方尋要的陶瓷……
是這世間獨一品,是這天衡最上乘。
祝卿安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猜錯,不過……她還是悄悄擡眼看了沈方尋,心中滿是敬佩。
所謂槍打出頭鳥,總要有一人先敢于邁步鋪路。
陶顯亦不想亦或者不敢去做的事情,京城沈家,要去跟北原碰一碰。
不管從那一方面來講,這對祝卿安的任務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祝卿安,絕不辜負沈大人厚愛。”
陶顯亦的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京城沈家有什麼大志向關陶廠什麼事,眼下與沈方尋這筆生意,趕得上往年陶廠大半年的收入,這才是真材實料的入賬。
陶顯亦連帶看祝卿安的眼神都多了一絲和善。
“這沒你事了,還不趕緊回去做工。”
得了陶顯亦的首肯,祝卿安退了出去。
祝卿安正想着如何走回去,好在李媽媽已經回到議事堂的門外,正靠在柱子旁等待着她。
“我從未發現你這般厲害,短短兩日,竟得到沈大人的青睐。”
李媽媽在前方領着祝卿安往回走,祝卿安看不清她的臉色,卻能從語氣中聽出難得的調侃。
“李媽媽謬贊了,我隻是運氣好罷了。”
李媽媽并不在意祝卿安的回答,一闆一眼的繼續說道:“實力與氣運缺一不可,這陶廠幾十年來不缺出類拔萃的,卻從未有人得此機遇。”
祝卿安看見李媽媽腳步一頓,偏過頭來仿佛要說些什麼,等了一會,李媽媽轉過頭去似乎歎了口氣,終是沒再說隻言片語。
李媽媽領祝卿安走到中房的位置停下腳步,李媽媽說道:“廠主命我收拾了香瓷閣的屋子給你,以後你做工的時候,都可在此處。”
祝卿安記得李媽媽曾說這香瓷閣出品的陶瓷要是送入宮中的,可往日這房門緊閉,她也未能有機會窺探真容,今日香瓷閣的房門大敞,祝卿安才發現,這香瓷閣的内部……還真是一塵不染,一人沒有。
那豈不是……以後在這裡的,隻有她一個人。
“還請李媽媽替我謝過廠主大人,不過我那做工的位置還不錯,可以不用……”
未等祝卿安說完,李媽媽扭頭就走,邊走邊道:“都行,随你。”
回到偏房,祝卿安對衆人做工大氣都不敢喘的樣子已經習以為常,隻有知夏在桌前悄悄擡眼瞅她,想說些什麼,卻又礙于李媽媽在場。
一直到午時休息,知夏才急急忙忙跑過來,跟祝卿安道:“廠主把祝卿好放了,正在西廂閣休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