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陶廠說出這樣的話是會被人取笑的,因為她們是被陶顯亦收留的,她們交了賣身契,她們這輩子都應該被困在陶廠。
即便有一天阿柳真的成為天衡第一的陶匠,她也隻會被陶顯亦抓得更緊。
可林三娘完全不覺得這是什麼可笑的話,她覺得阿柳此刻的神色,正如同夜晚林三娘會對着許願的流星。
阿柳從未騙過她,阿柳也永遠會為了她想要的,而不斷前進。
林三娘用小拇指勾着阿柳的小拇指,溫柔的笑道:“那我們說好了,我等你帶我看你眼中的京城。”
看見李媽媽從東廂房趕來,阿柳和林三娘趕緊回到各自的位置,阿柳看見李媽媽便起身打了招呼,李媽媽象征似地點了點頭,一一看過阿柳和林三娘桌上的瓷器,略有不滿地點着林三娘的額頭道:“你又偷懶,若是被陶大人看見,今晚又不用吃飯了。”
林三娘沒想到今日李媽媽從西廂房趕來的這樣早,便自知理虧地低下腦袋等着李媽媽的訓斥,而阿柳緊忙起身解救道:“李媽媽,三娘有一些放在我這裡,請您過目。”
阿柳擺放整潔的桌面和林三娘左一個右一個的桌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想破了腦袋也知道,阿柳那邊不可能是林三娘燒制的。
可面對林三娘和阿柳,李媽媽倒也沒去刻意戳破這個謊言,隻是扭頭對三娘埋怨了兩句道:“等沒了阿柳,我看你怎麼辦。”
林三娘雖然挨了罵,卻略顯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那表情仿佛在說:可惜,她和阿柳會一直在一起。
李媽媽每日會在西廂房、香瓷閣、東廂房都停留一陣,有李媽媽在,林三娘自然不會偷懶,可今日她偷偷将種子塞進李媽媽的手中,拽着她的衣袖懇求道:“娘,你就幫下我嘛!我求你了。”
這種子開不出花來,也不知道費這個勁做什麼。
但李媽媽向來拗不過林三娘,隻得答應了她。
廊鐘一響,林三娘當着李媽媽的面,第一個放下手中的東西,拽着阿柳往外跑,被林三娘拽到香瓷閣正門口時,阿柳也不忘回過頭,沖李媽媽稍稍躬身。
她們在香瓷閣做工的陶匠,統一在蘭亭苑休息。
等熄了燈,查房的李媽媽走開,阿柳又偷偷從行李中掏出紙包裹着的糕點遞給林三娘,她道:“其實我還給你帶了這個,你快嘗嘗。”
林三娘看見甜點就走不動的路,泸州城的鋪子都被她吃遍了,用林三娘的話來說,隻有城北那家鋪子的椰蓉酥最好吃。
林三娘眸中冒着光,将那糕點放在鼻尖處聞了聞,果然京城的東西就是跟泸州城的不一樣,包裝更好,味道更香。
她挑了其中翠綠色的糕點,掰開後一半遞給阿柳,嘴上裝模作樣的抱怨道:“你怎麼現在才拿給我,這香甜可口的東西,一定要第一時間進肚才可以。”
阿柳瞧着林三娘滿足的樣子,也随着她将另外半塊糕點咬掉,那綠豆的味道瞬間在嘴中擴散,果然是京城出了名的糕點鋪,香而不膩。
“我若是晌午就拿出來,你肯定趁着做工的時候偷偷吃掉,哪還能留到現在。”阿柳将那糕點又搶了回來,擋了林三娘多次想要奪回的手,她道:“隻允許吃一半,你忘記你的蟲牙怎麼來的了嗎?”
這樣被她一提,林三娘立刻捂住了嘴,将頭扭到一旁去,不再瞅她。
“你真煩。”
見阿柳沒有回答,隻是自顧自地收拾着床鋪,林三娘頓時又覺得無趣,便擠到她身前說道:“若是之後你還給我帶京城糕點的話,我就不煩你了。”
阿柳頓了一下,道:“無賴。”
林三娘笑道:“咱倆可是穿一條開裆褲長大的拜過把子的姐妹,即便是無賴,你也要受着。”
阿柳回身将林三娘推上床,熄了燈,食指放在嘴前發出‘噓’的聲音。
“快睡,免得李媽媽查房,你又挨抓。”
阿柳總是用李媽媽吓她,可那些嚴重的懲罰李媽媽終是舍不得的,不過林三娘也不會在陶廠給李媽媽惹事,她很快閉上眼,呼吸均勻。
外面的更鼓聲不知響了幾遍,阿柳驟然睜開眼睛,側頭看向林三娘的方向,低聲喚了兩下:“三娘,三娘?”
見三娘沒有反應,阿柳越發大膽起來,她走到三娘床鋪前,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确定她睡着後,穿上外衣,稍稍走出房間。
而聽到開門聲,林三娘也随之睜眼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