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沒想到那天的事情還是被她發覺到了。
“你如何察覺那人是我?”
祝卿安擡眸,正巧對上沈方尋的視線,她道:“人的聲音可以多加僞裝,可身上的味道不會變。”
見沈方尋遲疑,祝卿安鼓起勇氣道:“我的賣身契還是陶大人手中,即便逃出泸州又如何,還不是要謹小慎微、擔驚受怕的活着,與其如此,倒不如帶着前人的寄托,光明正大的賭一次。”
沈方尋看着祝卿安堅定的眼神,心中五味雜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将祝卿安從地上扶了起來。
“如今這隻有你我二人,不必遵循禮儀,你要幫忙,也記得以性命為重。”
沈方尋這麼說,便是答應下來,祝卿安順着沈方尋的意思點頭。
她想走出陶廠,扳倒陶顯亦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正這樣想着,祝卿安腹中卻傳來一陣‘咕噜’聲,打破了屋内短暫的沉默。
祝卿安瞬間紅了臉,尴尬不已。
沈方尋輕笑的聲音在房内格外清晰,後又意識到女子臉皮薄,急忙收斂了笑意,“你想吃些什麼,我讓小二準備。”
祝卿安低下頭,稍稍思考後才細弱蚊吟道:“肉……”
沈方尋點了點頭,轉身樓下的小二囑咐了幾句,不一會,客棧的小二便端來熱氣騰騰的菜肴,其中自然少不了祝卿安要的肉。
祝卿安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情不自禁地咽着口水。
“東安子雞、宋嫂魚蒸、東坡肉、西湖醋魚……這些都是泸州的特色。”沈方尋身體微微前傾,聲音淡淡道:“嘗嘗看,不合口味再讓他們換。”
祝卿安看着眼前琳琅滿目的佳肴,心中忍不住抱怨這天衡國土之下,果然是富的富裕,窮的窮死,這些美食若放到知夏面前,她指不定怎麼流口水呢。
祝卿安淺嘗一口,肉的香味在她口中蔓延開來。
沈方尋未曾錯過祝卿安身上任何一個細微表情,見她吃的心滿意足,打量着好奇地問:“你們平日在陶廠,都吃不飽嗎?”
祝卿安可算找到個能埋怨陶廠的對象,肉還沒等咽下去,就囫囵吞棗地說道:“陶大人給我們吃的,是硬邦邦的窩窩和馊了的米湯,我經常壞肚子指定跟他那不幹淨的糧食有關。”
祝卿安想到了什麼,看着他道:“我在陶廠唯一看到肉沫的一次,還是沈大人尋訪那次。”
沈方尋在祝卿安不可見處皺了下眉,見她吃得差不多,才将話題重新轉移到林三娘的事情。
“林三娘和李媽媽的屍身被丢到枯井中,我讓人将她們二人埋在城北。”
祝卿安指節無意識地收緊,讪讪低着腦袋,瞬間沒了食欲。
沈方尋話音停頓片刻,随後蘊含深意說:“這時候自怨自艾沒有任何意義,陰暗的罪惡會在磅礴的正義面前不值一提,終有一天,真想會被世人所知。”
祝卿安心中湧起一絲暖流,正如沈方尋所說的那樣,這時候自怨自艾沒有任何意義,李三娘和阿柳存在的意義将會有後來人賦予。
祝卿安将那口魚肉咽了下去,想到今日站在陶顯亦身旁的男人,問道:“沈公子,那被稱做盧大人的,究竟是何方人物,總覺得……”
總覺得,這盧昌富是個看不透的很角色,就連泸州的知府李慎都要禮讓三方。
談到這個人的時候,沈方尋蓦地一頓,眉眼間難得出現一絲躁郁。
“盧昌富的名諱你不曾聽聞,但說陶顯亦的妹夫,你便能對此人了解一二。”
祝卿安本是好奇地聽着,可随着沈方尋逐漸下揚的語氣,她的神色也黯然下來。
八年前,盧昌富還是名不經傳的小角色,直到陶顯亦的妹妹嫁給了盧昌富,盧昌富借着陶家的勢力開了一間陶館,陶館的生意越做越大,逐漸能與陶家平分秋色。
直到陶顯亦接手陶廠後,陶家的生意漸漸落寞,但好在盧昌富念及舊情,拉了一把。
這些年,陶家和盧家之所有能在泸州城隻手遮天,借的是盧家的勢和陶家的錢,其中缺一不可。
這樣一解釋,祝卿安就聽懂了,兩個人是親戚關系,一起聯手在泸州城内為非作歹。
若是這樣,恐怕扳倒陶顯亦的事情,還需要更缜密的計劃。
“别想了。”沈方尋拿上他的包裹,準備去另一間房,“好好休息,明日我帶你去見林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