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早就察覺那個奇怪的和尚成日裡跟着他。
要不是姐姐警告他不能冒犯佛家弟子,一定要忍住脾氣,他早就将那秃驢拖進深巷裡暴揍一頓。
今夜中秋,他眼見着姐姐與許仙兩情相悅,連親眷都登門拜訪,恐怕不久便要談及婚嫁。他心情煩悶,想一個人呆着,但那和尚又躲在不知道哪裡,用灼灼逼人的目光盯他,令他再不能忍。
于是他假裝落水求救,果然引得和尚中計。
他本想着逼問和尚跟蹤他的緣由,卻不想和尚的答案如姐姐當初所說——和尚盯着他看,是因為他好看,所以和尚喜歡看他。
“因為我愛你!”
玉青從未想過能從一個和尚口中問出這樣的答案,這讓他覺得震驚。震驚之餘,他又覺得好笑。
他在東海仙島修煉數百載,要不是姐姐途經與他結緣,他還是一隻未開化的蠻蛇。即便姐姐告訴他人類有七情六欲,又在他面前表演了與許仙的郎情妾意,他也還是對“愛”這種感覺一無所知。
他扮作女身在杭州城中亂竄,一開始也有過旁人向他示愛。他覺得有趣,與人談笑,卻發現人類隻是觊觎他的容顔和肉身,隻要見識了他的拳頭和脾氣後便會屁滾尿流地逃開。
後來,便沒有哪個勇士敢惹西湖孤山白府的“小青姑娘”了。
這和尚卻是個例外,不僅一天天不去念經,偏時時刻刻盯着他看,還在被他顯出原型勒着脖子的時候大聲表白說愛他。
愛?
玉青覺得可笑極了!他一隻成了精的男蛇,被一個頭頂锃亮的和尚說愛!他再不經人事,也覺得離譜至極!
他倒要看看,和尚知道他的真實性别後,會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屁滾尿流地逃跑。
月色灑在他們交纏的身體上,玉青拉着和尚的手往下,卻被和尚的大力阻住。兩人的手分别向不同的方向用力,僵持不下。
玉青略微揚起身子,袒露光滑結實的肌肉,并将閃爍着青綠色光澤的蛇尾纏到和尚的脖子,尾端挑起來往上,如毛筆尖般勾勒和尚的耳廓。
和尚的耳朵極其敏感,被勾得一激靈,力道稍松懈。
玉青趁機想要去折和尚的手,卻沒想到和尚反應極快,竟一下子扭住他的胳膊,一個翻身将他反過來按倒在地。
和尚雙手按在玉青的肩上,背對月光,面色顯得很暗。他仔仔細細從上到下将胴體雪白的玉青又打量了一遍,才喃喃道:“小青……你竟然……是……是……”
玉青覺得和尚吃癟的表情實在是有趣極了。
他忍住笑,蛇尾越纏越緊,故作委屈表情,可憐巴巴地問:“聖僧,不是女孩的話,你就不愛小青了嗎?”
和尚的喉嚨微微滾動。
玉青忍得努力,順勢勾住和尚的脖子,準備湊到他耳邊狠狠地嘲笑一番,卻沒想到和尚竟突然側過臉來。
兩人的唇隻差幾片葉子的距離。
要不是玉青迅速仰脖子躲開,他們的嘴就撞在一起。
玉青知道那叫做合唇,偶爾他會見到人與人之間做那動作,也想象過姐姐和許仙做那動作,但他到底不敢相信自己會與一個和尚差點做那動作。
合唇。
作為蛇類,玉青與同伴會通過嗅覺和觸覺進行交流,比如用舌頭探索或識别,但沒有類似于哺乳動物的合唇行為。
所以他理解不了,人類将嘴巴怼在一起有什麼意義。
他覺得被冒犯,類似與人類說的被“輕薄”。
“當然……”和尚并不在意玉青嫌棄似的躲避。
他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解釋着:“當然不是,無論小青你是男孩還是女孩,我,我都,我都……”
“别說了。”玉青打斷道。
他剛剛還覺得好笑,現在卻笑不出來,還震驚不已。這個和尚實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也不知道和尚剛剛轉頭是巧合,還是故意要輕薄于他。
玉青生氣,便想要以牙還牙。
他松開了蛇尾,恢複了人形,伸手揪住了和尚濕濡的僧褲要往下拉。和尚立即提起自己的褲頭,低聲驚呼:“小青,你做什麼……”
“你不是說愛我?”玉青用另一隻手指尖點到和尚的胸口,然後又往下移動,冷聲問,“究竟是這裡愛我?還是……這裡愛我?”
他不懂愛是什麼,但知道欲望是什麼,兩者都是想要占有某物或某人。和尚愛他,就相當于和尚想要得到他。
這真是太可笑了!
“小青,我……”和尚立即抓住他的手。
不等他說完,附近突然出現人聲,是許仙和白素貞。
“小青怎麼不見了,不會出什麼事吧?”許仙擔心地四周張望。
白素貞遮嘴笑:“别擔心他,杭州城誰人不知道我們家的小青姑娘最不好惹。他應該是偷偷又跑去哪裡玩,你去找他,他還會嫌你煩!喝了這麼多酒,我們去湖邊吹吹風,賞賞月……”
玉青心裡一驚,這幅情景要是被許仙撞見可不得了,姐姐不得給他一頓好打。
他正不知所措,被一道巨力拉住,再次落入了湖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