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披黑袍的人影在茂密幽深的叢林間奔跑,急促的腳步聲在樹林裡回蕩,驚起陣陣飛鳥。
陽光穿過疏密不一的枝葉縫隙散落一地斑駁,在地上形成一片詭異的光影。
微風拂過,一片葉子打着旋兒緩緩飄落,正巧落在黑袍人的肩頭。
感受到這份輕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重量,黑袍人猛地一僵,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渾身的肌肉瞬間緊繃起來。
他機警地環顧四周,随後毫不猶豫的加快速度,雙腳如鼓點般踏在雨後濕潤的土地上,濺起顆顆渾濁的水珠。
突然,一道鮮豔的紅色突兀地出現在黑袍人面前,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打破了周圍環境的暗沉色調。
黑袍人不得不停下腳步,定定的看着擋在自己前方的紅衣少年。
少年身姿挺拔,長眉若柳,濃密卷翹的睫毛下是一雙含着笑意的眼睛,眸光流轉間波光潋滟,清澈明亮;一襲紅衣随風輕揚,灼目似火,張揚肆意;肌膚白皙勝雪,烏黑柔順的長發簡單地捆成馬尾束在腦後。
紅與白與黑的色彩在他身上激烈碰撞,釋放出震撼人心的視覺沖擊力。
宛如一道劃破黑夜的璀璨曙光,硬生生在黑袍人那毫無波瀾的黑白世界裡注入了一抹前所未有的絢麗色彩。
這是什麼......?
黑袍人目光緊緊鎖定住少年,自然下垂的手指不自覺抽搐了兩下。
他的眼睛裡第一次出現兩種顔色以外的第三種顔色。
在黑袍人出神間,紅衣少年輕快地擡起手在空中招了招,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眼睛彎成月牙,笑眯眯的道:“嗨,交個朋友嗎?”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黑袍人被他的聲音拉回現實,眼神中的迷茫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愈發濃烈的警惕之色。
——自他記事起,他所看到的世界便隻有單調的兩個顔色,然而在這個人身上,他看到了不一樣的顔色,如此鮮活,如此生動......令他感到不适。
極力克制住内心的波動,黑袍人聲音沙啞幹澀,仿佛砂紙摩擦一般,不動聲色的問道:“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啊,我不是說了嗎,交個朋友。”紅衣少年放下手,語氣誠懇的回道。
黑袍人:“......”
短暫的沉默後,黑袍人突然化作一團朦胧的霧氣,試圖拉開自己與紅衣少年的距離,最好是能直接擺脫紅衣少年。
可他還沒飛出去多遠,整個形體就像是撞上了一層無形的屏障,被牢牢的困在其中,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行不通。
嘗試無果後,黑袍人恢複人形,緩緩轉過身面朝紅衣少年。
“你究竟意欲何為?我與閣下素無冤仇,閣下為何對我糾纏不休?”黑袍人眼神冰冷,語氣充滿戒備。
紅衣少年見黑袍人如此防備自己,不禁撓了撓頭,随後歎了口氣,一臉無奈的道:“我不是說了嗎,就單純想和你交個朋友,真沒别的意思。”
黑袍人明顯不相信紅衣少年的說辭。
隻單純交朋友?那為什麼要困住他。
黑袍人抿了抿唇,不露聲色的探查了一下紅衣少年的境界——煉氣期?
呵,鬼才信。
他如今是融合二層,探不出對方的實力,說明對方境界必定高于他至少五層。
或者身揣法器,有隐藏修為的功能。
但他試過反抗了,沒用。
說明對方要麼确實強過他,要麼身懷某種能桎梏人行動的法器。
而顯而易見的是,無論哪種,他都暫時一時半會擺脫不了。
看黑袍人依然不相信自己,紅衣少年隻好耐着性子仔細解釋自己的意圖:“你和那個鎮子裡的鬼族,應該存在某種特殊關系吧?我指的是血緣關系,畢竟你倆長得頗為相像。”
黑袍人聞言一頓,他是如何知曉的?
眼裡閃過一絲思忖,黑袍人冷冷道:“所以,你是沖着我的命來的。”
紅衣少年:“......不是,你能不能别老用陰暗的想法揣測我,我隻是個一般路過的陽光開朗大男孩——咳咳,言歸正傳,我看你跟你那個親戚不同,沒有禍害人,說明心裡是有幾分良知的。”
“以及你和你那位親戚關系似乎并不融洽?再看你那親戚的架勢背景應該不一般,出了事你恐怕很難置身事外,多半要被牽連問責。”
說到這,紅衣少年臉上露出一抹真誠的笑容,“這樣吧,你做我徒弟如何?跟着我,别的不說,肯定沒人煩你,而且我這包吃包住,我也會履行作為師父的職責傳授你功法,并在你修煉的路途上為你解惑。”
“怎麼樣?要不要拜我為師啊?”
“現在拜師能做我的親傳哦,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你一定要想清楚。”語氣充滿誘惑。
雖然黑袍人不知道紅衣少年在誘惑什麼,抛出的條件難道很吸引人嗎。
黑袍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良久,他緩緩開口道:“所以,你攔我,僅僅是想收我做徒弟?”
紅衣少年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辰,忙不疊地點頭道:“對對!你終于懂我的意思了!”
黑袍人再度陷入沉默,幾秒鐘後,他眼神平靜的問:“若要拜師,我總得了解你有何過人之處。比如,你修為境界幾何?”
紅衣少年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尴尬的神色,眼神飄忽了幾下,随意地擺擺手,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傳授給你多少有用的東西。”
黑袍人不為所動,神色依舊冷淡:“萬一你的修為比我還弱,那你又能教我什麼呢?”
紅衣少年眨了眨眼睛,悻悻道:“這是我該操心的事,你不用操心。”
黑袍人不語,半晌,他面色木然,直直地盯着紅衣少年,一字一句的說:“如果我拒絕——”
紅衣少年陷入沉思,幾秒後,他突然一臉悲痛,長歎一聲,道:“那就實在沒辦法了,看來我隻能履行行俠仗義的使命了。”
說着,紅衣少年反手握住背在身後的劍的劍柄,但沒有拔,隻是保持這個動作,眼神帶着詢問,一言不發的看着黑袍人,仿佛在說: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黑袍人目光沉沉的凝視着紅衣少年,語調平緩卻暗藏深意:“我是鬼族,你是人族,你若收我做徒弟,難道就不擔心會遭到他人的诟病斥責?說不定,還會有人将你視作邪道之流,從此對你百般刁難,千般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