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陳舟極為平靜且肯定的答案後,林洛内心卻不平靜了。
在他記憶裡,陳舟一直是一個軟弱,需要别人保護的人。以前讀小學的時候,因為身材瘦小,加上發育緩慢,看起來比同齡人小了兩三歲,經常有大兩級的學生堵他,欺負他,收保護費。
陳舟這個人也倔,被欺負的死活不說,于是林洛好幾次找他玩都能看見他臉上有傷,問他隻說是摔了。可林洛哪有那麼好糊弄,見陳舟沒幾日就添新傷,他就悄悄跟蹤陳舟,這才發現他被人打。
雖然他在陳舟身上經常感到挫敗,但心裡其實已經把陳舟規劃到自己人行列,是朋友。
看見陳舟被欺負,哪還忍得住自己的脾氣,直接沖上去對着那些人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林洛!”陳舟一驚,伸手想要拉住他,沒拉住。
當時的林洛也是一個才剛剛上五年級的學生,哪裡是那些人的對手,被揍的鼻青臉腫。
不敢告訴爸媽,隻好用自己攢了好久的積蓄,去藥店買了藥水和創可貼。
陳舟那時候還小,臉上的表情比現在豐富,抿着嘴唇,一點一點把藥水塗在林洛傷口處。
他們坐在靜水小區外面的高欄上,林洛蕩着雙腿,一邊因傷口疼痛小聲哼哼,一邊檢查露出來的皮膚上有沒有淤青。
林洛慶幸說:“幸好沒打在臉上”。
不然回家他還要跟爸媽解釋一番。
陳舟問他:“為什麼要幫我?”
“你是我朋友,不幫你我幫誰”,林洛理所應當地說。
陳舟固執說:“我不是你朋友”。
林洛不理解陳舟為什麼總是否定這種親密關系,他有點生氣:“那是你覺得,跟我沒關系,我當你是朋友就行了”。
陳舟忽然手上動作用了點力,林洛痛得叫了一聲:“啊,你幹什麼”。
記憶中那天的天格外的藍,偶有幾隻漂亮的小鳥落在枝頭,車聲比現在的少,不遠處還有一家快要倒閉的餐館,門口收音機裡放着輕快的音樂,老闆懶洋洋躺在的長椅上。
陳舟伸手抱住林洛,維持的時間很短,但林洛還是呆了一下,陳舟身上有好聞的氣味,像是橘子味氣泡水。
一根羽毛落在林洛心裡,癢癢的。
他聽見陳舟認真說:“謝謝你”。
林洛十分仗義道:“不用謝,下次他們還來,你告訴我,我幫你揍回去”。
陳舟定定看着他,然後搖了搖頭,輕聲說:“不用了,我不會再被欺負”。
涼風拂過他的臉頰,将他額前碎發吹得飛起,稚嫩的面容,目光堅定。
林洛心想:陳舟這樣……還怪可愛的。
所以,此時的林洛看着完全變個樣的陳舟,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
他可能,也許,應該……打不過陳舟。
怎麼可能。
他趁着沒人注意,往陳舟那邊移了移,悄悄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林洛的體溫總比平常人要高一點,靠近的時候不經意碰到陳舟的手。
陳舟垂眸,手指小幅度動了一下。
他簡短說:“練過”。
“練什麼?跆拳道?”,舞台上的聲音有些大了,林洛聽不太清楚陳舟的聲音,頭微微往他那邊偏了一下。
陳舟沒動,“嗯”了一聲。
“練了多久啊?”
“五年”
“這麼久?!”
那不得從他離開江城那年就開始練了。
陳舟沒說話。
林洛尋思着自己以後上大學要不要也去練一個,思考的有些入神,絲毫沒注意自己跟陳舟之間的距離過于近了。
顯然超過陌生人的距離,也超過朋友的距離。
“哎,林洛,你離我那麼遠幹什麼”
江華鑫看了一會兒話劇,轉頭想跟林洛說話,結果發現人離自己八百米遠,就差沒躺在旁邊男生懷裡,他納悶道:“你挨人家那麼近幹什麼”。
林洛:“……”
剛才沒覺得,現在被他這麼一說,好像确實近了些,借着舞台上的燈光,林洛能看清陳舟纖細軟長的睫毛,掩住那雙冷清清的眸子,随着呼吸一顫一顫的。
倒是有一點小時候的影子了。
林洛坐直身體,掩飾性輕咳一聲,他沒看陳舟,而是對江華鑫說:“你說那麼大聲幹什麼,吵到别人怎麼辦”。
江華鑫:“……?”
他的聲音大嗎。
除了林洛和他旁邊的男生,估計也沒人聽得見了。
——
“你認識坐你旁邊的那個男生?”話劇結束後,他們正排隊出劇院,江華鑫忽然琢磨起來。
林洛倒是沒有遮掩,也沒必要遮掩:“認識”。
江華鑫“哦”了一聲,他說:“剛才沒注意,這會兒想起來我見過他,叫陳什麼來着”。
“陳舟”
“對,就他,陳舟嘛,新來的一班轉校生,昨天被人堵了”,江華鑫說。
江華鑫跟林洛是初中同學,性格相投,一起玩到現在,中考填志願的時候,他本來想跟林洛填同一所高中,但因為三中離家更近,在爸媽遊說下,選擇了三中。
三中一班是重點班中的重點班,俗稱清北班,隻出不進,高三關鍵一年突然轉進了一位外省的學生,引的人紛紛猜測。
江華鑫在操場上見過他幾回。
聞言,林洛皺起眉頭,陳舟才回來沒幾天,怎麼會被人堵:“怎麼回事?”
江華鑫也不清楚,他說:“聽說有幾個混混放學的時候堵了他,我沒看到”。
難道被人打了,他那個性子,與人結仇的可能性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