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妩搖頭:“先前在百妖卷裡她就知道我的身份,卻仍然想殺我,如若事情暴露,她收不收斂另說,殺人滅口倒是更有可能。”
夭竹點頭贊同:“你可不知道她那瘋勁,陰晴不定的,還是别碰上為好,不過,我們隻能走晚湘門嗎,不能從這牆上翻過去嗎?”
“牆上設有陣法,翻上去就會觸發。”
夭竹唉了一聲,苦惱道:“真是,剛說福兆,就搞這出,我這烏鴉嘴喲。”
沉默片刻,藍妩忽然道:“我去。”
背上的人不安地動了下,藍妩小心把她放下,抱到夭竹懷裡,季泠月掙紮了下,指尖緊緊攥住她的衣領:“藍妩……”
藍妩寬慰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那姬婞極是讨厭我,若看見我跑出來,一定會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
“你要去當誘餌?”夭竹驚道:“你打不過她呀!”
“打不過,我可以跑,”藍妩解下自己的鬥篷,蓋在季泠月身上,哄道:“這是唯一的法子,阿月,等見到姐姐,就讓她取出你靈脈的封針,到時候,你就能用契約召喚我回去了。”
季泠月哽咽着搖頭:“不……”
藍妩眨了下眼,繼續說:“藍鸢比姬婞要厲害些,她肯定能取出封針,我會撐到那時候的,你不要害怕,我會……我會撐過去的,”說着,她轉頭看向林晚棠,啞聲道:“拜托你了。”
林晚棠忍不住抿緊唇:“抱歉,還以為能把你安全帶出去呢。”
“你已經幫了大忙了。”藍妩吸了一口氣,慢慢往後退去:“你們小心。”
林晚棠嗯了聲,而藍妩退進黑暗裡,靜靜站了會兒,忽然又上前幾步,小心托着季泠月哭得濕漉漉的臉,在她額頭吻了下:“乖……”
她低聲道:“我會沒事的。”
熟悉的氣息陡然遠離,季泠月蓦地睜大眼睛,視線裡隻有女人遠去的背影,她嗚咽一聲,體内的痛苦再次蘇醒,叫她神智渙散,又開始不自覺地痙攣起來。
她張開嘴,顫聲喚道:“夭,夭竹……”
夭竹察覺到她不對勁,忙道:“怎麼了?”
季泠月眨了下眼,淚水啪嗒墜落:“我是不是……不該,不該今晚逃出來的,我該……唔,多忍一會兒的……”
夭竹一怔,半晌,才澀聲道:“不是你的錯,季泠月,不是你的錯。”
寒風卷過,雪花簌簌迷人眼,斜裡忽然竄出一道銀光,遊龍般朝她刺來,姬婞蹙了下眉,及時擡手,穩穩将劍定在原地,再不能前進一步。
轟得一聲,兩股妖力對撞在一起,迸發而出的狂風卷起散亂的長發,吹得面頰生疼,姬婞眯起眼,透過飛雪看清襲擊者的面孔,忍不住嗤笑起來:“藍妩。”
她驟然揚手,磅礴妖力将藍妩推了出去,藍妩後退站穩,挽了個劍花,冷冷盯着她。
“雲初禾還真是菩薩心腸,”姬婞挑了下眉,道:“竟然給你喂了她的雲滴露。”
雖然不知道她在說什麼,藍妩還是嘲諷道:“和你一比,閻王都是菩薩心腸了。”
姬婞深以為然,點點頭:“我便當你是在誇我了。”
“……你還真是惡心。”
藍妩蹙起眉,腳下猛地一蹬,提起長劍攻了過去,姬漫不經心地瞧着她,站立不動,隻伸出一臂來防守,幾擊不中,藍妩抿緊唇,腕上銀镯忽然融化為千百條鋒利銀絲,刷地向姬婞網去。
“嘶……”姬婞眨了下眼,下意識側過臉,片刻後,她擡手從臉上拭過,瞧見指腹沾染的血迹後,眸光漸漸冷了下來:“藍,妩。”
藍妩見狀,轉身便走,姬婞合攏十指,憑空抽出一根漆黑長鞭,刷地朝她腳踝卷去,藍妩卻旋腰轉身,猛地抓住鞭子一拽,竟叫姬婞踉跄一步,臉上也浮現出怒容:“找死!”
女人身形如霧,飄飛而上,瞬間便貼近了藍妩,藍妩一驚,下意識提劍抵擋,卻被一股巨力拍了出去,喉中也湧上一股腥甜。
她舊傷未愈,跌在地上後,狼狽地咳出了一口血,猛烈的掌風再次襲來,藍妩眼睫一顫,連忙向前打了個滾,好險躲過這一下,才拄着劍站起,快步向上方的宮殿跑去。
冰涼的雪花從臉上拂過,後頸寒毛炸起,那道陰冷的聲音如影随形,仿佛就緊緊貼在她耳後:“你往哪兒跑?”
藍妩急促喘息,猛地甩出銀絲結網攔截,也不聽身後刺耳铮鳴,一頭沖進了最上方那片高聳連綿的漆黑殿宇。她一心擺脫姬婞,沒心思注意前方的道路,直到往高牆深院中走了許久後,才陡然意識到周圍靜得可怕。
藍妩停下腳步,方一擡頭,就感到撲面而來的窒息感,黑壓壓的陰影将她四面環抱,凋零的樹枝倒映在冰冷的磚牆上,猙獰如張牙舞爪的怪物,她捏緊手中的劍,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繼續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漆黑夜色裡突然出現了一抹微弱光芒,藍妩蹙起眉,慢慢走近,發現那是個泛着星點螢火的水池,而池中浮有一人,長發散開,隻有一張臉露出水面。
藍妩定睛一看,愕然道:“萱玉!”
她上前幾步,跳進及腰深的池水,頓時被凍得一哆嗦,而萱玉緊閉雙眼,一動不動,仿若睡着一般,藍妩喚了幾聲,不見她回應,膽戰心驚地探上她的脖頸,片刻後,才長松了一口氣。
她抱住萱玉,正準備把人撈出水,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誰?”
藍妩一驚,刷地提劍指了過去,赤腳站在水邊的女人隻披着件單薄的白袍,一頭銀發垂落至腰間,幽藍的眼睛正靜靜望着她。
藍妩對上她的眼睛,莫名一愣。
這人……好像個鲛人……
“藍鸢?”
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藍妩吓了一跳,還沒應聲,就聽她繼續問:“還是藍妩?”
藍妩一怔:“你認得我?”
“看來是藍妩,”女人漠然道:“誰準你進來的?”
藍妩不明所以,正要開口說話,眸光卻不經意掃過她垂在身側的手,登時渾身一僵,死死盯着那塊殘缺的石闆。
“你……”她松開萱玉,啞聲道:“你是誰?”
“我是誰?”女人低聲重複了一遍,反問道:“你不知道嗎?”
“我為何要知道?!”藍妩蓦地擡頭瞪着她,短短一瞬,雙目已變得通紅:“你到底是誰!你為何拿着那東西?!”
“這東西?”女人垂眸看了眼,詢問道:“這東西怎麼了?”
藍妩怒極:“這東西的殘片,就出現在我父皇遇難之地!你手中,為何會有這塊石闆!”
女人哦了一聲,淡淡道:“很簡單,因為,就是我殺了你父皇。”
空氣一時寂靜下來,許久,藍妩才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殺了你父皇。”她甚至露出了一個淺笑:“不過,他還是死得太輕松了。”
藍妩一顫,忽地痛苦呻吟了一聲,縱身朝她攻去,那些鋒利劍芒卻被無形的屏障擋在女人身前,再不能逼近分毫,她望着藍妩凄然的雙眼,蹙起眉:“你想殺我?”
藍妩嘶聲道:“你殺了我父皇,我不該殺你嗎!”
“你要為父報仇?”女人眨了眨眼,像是聽到了極為可笑的話,噗嗤笑了起來:“藍妩,你竟要為父報仇,你報哪門子的仇?”
“你什麼意思!”
女人咧開嘴,猛地将藍妩甩了出去,大笑道:“明明一直以來,最想要你命的,就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