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踏上黑紅色的土地後,丹青看着一望無際的荒原,情不自禁道:“這裡好熱啊。”
藍妩贊同地擦了下額頭的汗,回頭向沉在海中的巨鲸揮了揮手,才跟着越發活躍的黑蝶繼續前行,身邊的少女化為白鳥,振翅而飛,在高空盤旋幾圈後,又激動地落回了她的肩膀:“幾十裡外有山,綠色的!”
藍妩嗯了聲,一邊給自己扇了扇風,一邊納悶:“你怎麼永遠都這麼有精神?”
有丹青相伴,這一路上确實不再孤單,但那除了休息時就一直叽叽喳喳興高采烈的聲音吵得藍妩腦瓜子嗡嗡疼。
好活躍的一隻小鳥。
藍妩被強烈的日光曬得頭暈,喚出銀劍,有氣無力地飛了一會兒後,丹青似乎意識到什麼,問道:“主人,你怕熱嗎?”
她唔了聲,這具身體不管怎麼看,如今都更像是人,卻還保持着鲛人的習性,怕熱又怕冷,對氣溫挑剔得很。
丹青安靜下來,想了想,展開雙翼飛到藍妩頭頂,藍妩一怔,眯起眼看她,忍不住笑了聲:“你這麼小,擋不住太陽的。”
丹青苦惱地歪過腦袋,過了會兒,忽然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扇動着翅膀,降落下來蹲在藍妩腦袋上,頓時将她的面龐蓋在了陰影裡。
小鳥得意道:“這樣就擋住了吧。”
藍妩沉默了下,不好意思說被熱乎乎的絨毛蓋着其實更悶,隻好敷衍道:“嗯,嗯……不錯。”
頂着一隻鳥,她不得不加快速度,飛了幾十裡後,終于看到了丹青說的青山綠水,不禁精神一振。目之所及的地方緩緩流淌着一條清澈的河流,河岸邊似乎建了一個渡口,那隻蝴蝶翩翩飛舞,停在了渡口的船上,藍妩緊跟着落到地面上,看着小船上的兩個人影,靠近道:“你們好……”
兩人聞聲回頭,藍妩蓦地看清他們的臉,腳步一頓,笑容也僵在臉上。左邊那人臉龐黑黢黢一片,似是沒有五官,右邊那人倒是有五官,但下半張臉上竟長了三張嘴。
“呃……”她站在原地,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向他們打聽季泠月的下落,在她糾結這一會兒,那兩人卻好似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驚呼道:“妖怪!”
“不,不是妖怪,是人。”
“你沒眼睛,我可有,長得這麼花裡胡哨的,不是妖怪還能是什麼?”
“妖怪可比人難聞多了,她身上沒那味兒。”
“說的跟你有鼻子一樣。”
見他們二人争執不休,藍妩試圖插嘴:“那個……”
“管她是不是妖怪,妖怪也能吃,吃了就知道她是人是妖了!”
“我可不愛吃妖怪,妖怪的肉硬得很,不如人肉鮮嫩。”
“有吃的就不錯了!”
說着,生了三張嘴的人就提起手中長棍,擡起腳往岸上邁來。
藍妩驚訝地睜大眼睛,後退一步,無措道:“啊,啊?這就要動手嗎?”
那人呲開嘴,森白的牙齒像野獸般鋒利,一時間,他那下半張臉上幾乎被牙齒占滿了:“廢話少說。”
他朝前走去,腳底卻蓦地一空,身體也瞬間跌進風中,從萬丈高空急墜,視野裡,隻剩越來越近的黑色土地。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從他喉嚨裡鑽了出來,他恐懼地在空中掙紮起來,抖若篩糠,扯着嗓子大喊:“救救救命!”
丹青歪過腦袋,看了眼在地上翻滾慘叫的人,疑惑道:“主人?”
藍妩噓了一聲,沖她眨了下眼:“幻術。”
還留在船上那人慌張地轉動着黑黢黢的臉,磕磕巴巴叫道:“你,你對我兄弟幹了什麼!”
藍妩道:“我什麼都沒幹。”
“胡說!”他大怒,似乎也想要跳出船,身下水波卻忽然晃蕩起來,堅固的小船一點點湮滅成灰,又凝聚成五彩斑斓的蝴蝶,嘩啦朝天空飛去。
他撲通掉入水中,掙紮着浮出來,四肢撲騰出劇烈的水花:“我……我不會遊水!救命!”
丹青盯着躺在小船裡痛哭的無臉怪,若有所思道:“這也是幻術嗎?”
藍妩嗯了聲,對着他們說:“你們若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救你們,成交嗎?”
半個時辰後,坐着小船進入河道的藍妩看着噤如寒蟬的兩兄弟,環着雙臂道:“認識嗎?”
兩魔,更多是三嘴怪,盯着畫像看了好一會兒,搖頭道:“不認識。”
“真的?”
“真的!雖然我們這渡口是去炎境的必經之路,但十年來,來來往往的魔族太多了,我們也不可能記得所有魔啊。”
“好吧。”藍妩收回畫像:“這裡離炎境多遠?”
“等上了岸,一直往西就能看到連綿不絕的火焰峽,炎境就在火焰峽中間,厲害的魔都聚集在那兒。”
藍妩點頭:“多謝你們送我過河。”
“客氣客氣。”
見他倆鹌鹑般縮在一起,藍妩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閉目休息起來。
兩岸峭壁高聳嶙峋,将天空擠成一線,小舟劈開水浪,從其中緩緩穿過,不知過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灑滿落日餘晖的河面出現在視野中,紅豔的晚霞鋪滿天邊,不時有鳥雀從水面掠過,發出陣陣啼叫。
丹青早已從她肩頭飛走,歡快地追逐着那些鳥雀,藍妩任她四處嬉鬧,等靠了岸,才回頭問:“對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兩兄弟抓着船槳,巴不得馬上離開,低聲下氣道:“請講。”
藍妩斟酌片刻:“多有冒犯,但是,魔族都長得和你們一樣磕碜嗎?”
“……”
告别滿臉怨氣的兩兄弟後,路上,丹青忽然問:“要是阿月也長了三張嘴怎麼辦?”
藍妩想象了一下,底氣不足道:“阿月……阿月三張嘴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