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
“啪!”
接連不斷的噪音傳入耳中,藍妩埋下腦袋,眉頭緊蹙,想要往舒适的被窩裡鑽,拱來拱去,倒把身邊的人鬧醒了。
季泠月側過身,露出軟被的肩膀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她倦懶地摟住鑽到懷裡的人,在她柔順的銀絲裡輕輕揉了揉,眼睛閉上,又要睡過去了。
“砰!”
巨響過後,懷裡的人也跟着一抖,終于忍無可忍地拔出了睡得亂遭遭的腦袋,瞪圓漂亮的眼睛,氣道:“丹青!”
季泠月依舊懶洋洋躺在下面:“算了,已經這個時間了,該起了。”
“平日裡确實該這個時間起,”藍妩轉過頭,捏了捏她的鼻子:“可你忘了昨日我們何時睡得嗎?”
季泠月歪過腦袋,無辜道:“作為修道之人,不睡也是可以的。”
藍妩哼了聲:“你倒是護着她。”
她還要再說什麼,卻聽一陣咣裡咣當的聲音,接着,一隻白色小鳥哼哧哼哧飛了過來,嘴裡還銜着一幅長長的畫。
季泠月漫不經心地望過去,忽然一怔,彈坐起來就要去抓那幅畫,藍妩卻先一步把它接住:“這是什麼?”
“等……”
她還沒說完,藍妩已經全部展開。
長長的畫幅中鋪滿了清亮月光,銀發的海妖倚坐在礁石上,眼眸含笑,唇紅齒白,胸口與腰側被波浪般的鱗片覆蓋,輕薄如紗的尾鳍随水波漂浮于海面上,栩栩如生,仿佛風一吹,那些挂在赤裸肌膚上的水珠就能滴落下去。
藍妩凝視了一會兒,評價道:“畫工不錯。”
季泠月抿緊唇,緩緩閉上眼,紅霞卻已燒到了耳根。
“怎麼了?”藍妩好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見了,害什麼羞?”
季泠月一怔,睫毛小心掀開一條縫:“不是第一次嗎?”
“當年在飛舟上,我就見過了。”她放下畫,想了想,補充道:“不過上次的畫裡,我還穿着衣裳。”
“……”季泠月重又閉上眼。
好巧不巧,丹青在旁邊火上澆油:“那些匣子裡都是這種東西,我都翻出來了,百來張呢。”
季泠月咬了咬唇,身上蔓延出蠢蠢欲動的黑霧,一雙紅眸也陰森森看過去:“丹青。”
“先别沖她發火,”藍妩彎起眼睛,嘴上卻道:“你先告訴我,為什麼一直瞞着我生死契的事?”
季泠月一怔,剛爬出來的黑霧跟熄滅的小火苗似的,一瞬又縮了回去:“這件事,昨晚……你不是已經,不生氣了麼?”
“我沒生氣呀。”藍妩依舊笑眯眯的:“我就是問一問原因罷了。”
季泠月攥緊手,眼神躲閃,好一會兒才道:“因為……怕你生氣。”
藍妩哦了一聲:“怕我生氣,便要瞞着我,然而瞞着我這件事,卻讓我更生氣了,是不是這個理兒。”
季泠月不情不願道:“是。”
“那你還要瞞着我。”藍妩湊近她,溫聲道:“我們從前是不是說過,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都要直接說出來,不要對對方有隐瞞,明明是我們兩個的事,你卻要自個埋在心裡,難道不是徒增煩惱嗎?說出來,也許結果沒那麼差呢。”
季泠月道:“可……可我一開始結下生死契時,并沒有為你好。”
“嗯?”
“結契時,我還對你滿心怨憤,結下獸契是為了捆住你,結下生死契也是怕你背叛我,怕你的親人帶走你,想要以此做威脅,大不了魚死網破,這樣,你就不敢離開我了。”季泠月越說聲音越低,眼眶也紅了:“我那時對你不好,将所有錯都歸咎于你,其實是我,是我太自私了。”
藍妩沉默了會兒,問道:“那你結契時,有沒有想過,若是我死了,你也會死。”
她嗯了聲:“可是比起你再離開,和你一起死,好像也不是很可怕。”
“你,”藍妩抿緊唇,忍不住歎了一聲:“你啊……不要把我看的這麼重要,起碼,不要比你自己重要。”
她搖搖頭,低聲道:“我十四歲遇見你,十五歲情窦初開就喜歡上你,是你太早出現在我面前,讓我再沒心思注意其他人。”
藍妩好笑道:“說來說去,這倒成我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