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和唔了聲,跟着她遊出去一段距離,回頭看向繁茂的大樹與星星點點的魂燈,忽然問道:“師傅,這些燈明明都生得一模一樣,你看它們時,不會弄混嗎?”
浮遊搖頭:“不會,魂燈并非是我們挂上去的,而是每個鲛人出生時,從這棵樹上自己長出來的,而後,也隻有繼承了祭司權杖、被海王樹認可的大祭司,才能随意挪動。”
“挪動?”
浮遊嗯了聲,回想起過去的事,忍不住笑了下:“不過,除了當年我不懂事,剛繼承祭司之位,便直接拿着魂燈跑出海找二殿下外,應該沒有前任大祭司會真的随意挪動。”
說到這兒,她低頭看向青和毛茸茸的小腦袋:“你這麼問,是不是因為還沒記住所有魂燈的位置和它們對應的鲛人?”
青和眨了眨眼,心虛道:“隻算亮着的,都有幾百個呢,可難記了。”
“還不是你懶散度日,不刻苦努力。”
浮遊漫不經心地說完,腦海裡卻猛地閃過什麼,身體一僵,緩緩回頭看去。
她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若預言不會出錯,先皇該因藍妩而死,那在它未應驗之前,藍止川都該活着才對。
可魂燈滅了。
如果魂燈被換掉了呢?如果真的魂燈早已被拿走了呢?畢竟熄滅的魂燈就如普通的燈籠一樣,根本辨不出真假。
可誰能做到這種事,那段時期,能觸碰魂燈的,隻有前任大祭司,她的師傅。
師傅有什麼理由這麼做?
浮遊臉色逐漸蒼白起來,一眨不眨盯着代表着藍止川的那盞魂燈,枯萎的珊瑚枝托着暗淡的燈罩,内裡漆黑一團,好似一隻巨大的漩渦,正朝她席卷而來。
青和不安地拽了拽她的袖子,小聲道:“師傅?”
“師傅……”她長睫一顫,恍惚自語:“我竟然……更希望是你的預言出錯了。”
秋風乍起,卷起街邊落葉,拂上行人的面龐。
藍鸢踏出酒樓,擡頭瞧了眼萬裡無雲的天空,啞聲道:“我與你一起去。”
藍妩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她:“可是兄長早已下令,所有海族避世不出。”
“你是不是都要忘了,你自己也是海族。”藍鸢走近幾步,道:“我是你的姐姐,我也……也是她的女兒,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阻止藍月邀。”
“說什麼阻止不阻止,都太早了。”藍妩苦笑:“我甚至不曉得要如何見她一面,即使見面了,又要如何勸她改變心意。”
季泠月面無表情插嘴:“殺了便是。”
藍妩語塞,無可奈何道:“即便是你,和她打起來也頂多是平手吧,或許還稍遜一籌呢。”
“所以我更要去,藍妩,如今海族幫不了你,妖族更幫不了你,人族你倒可以試着尋求幫助,但就憑你這副妖怪皮囊,和你身後這兩個魔,就會讓他們望而卻步。”
“我知道。”
“那你更該知道,你缺幫手,很多幫手,可不是一個寂滅期的魔頭就能幫你擺平一切的。”
季泠月蹙眉,正要不滿反駁,卻被藍妩按住:“我隻是怕你有危險。”
“可你已經身處危險之中了,”藍鸢輕歎一聲:“藍妩,其實從小到大,我都很羨慕你。”
藍妩一怔,定定望着她,藍鸢站在瑟瑟秋風中,長發拂動,神情怅惘道:“羨慕你被父皇母後寵愛,羨慕你不想讀書就可以不讀書,羨慕你可以随時偷懶,無論多麼無理取鬧的要求都會被滿足,甚至現在,羨慕你曾與她說過話。”
她垂下眼,笑容淺淡,喟歎道:“可我……卻連一面都沒見過她。”
“姐姐……”
“我做什麼都好像遲了一步,遲這一步,卻讓我被謊言愚弄,被親人欺瞞,這一次,我不要再被動接受了。”藍鸢抿了抿唇,認真道:“若這是她最後的遺願,我會和你一起把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