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我們?什麼叫算是?”齊月瑤皺起眉:“你把話說清楚點。”
“妖怪們回家了,戰争結束了,你們不用再提心吊膽了,這不就是結束嗎?”藍妩轉過身,看着面前熟悉或陌生的臉龐:“可幕後真兇還沒抓到,是他設計了這一切,導緻了這十年……不,這數十年的災難,我不知道,你們是否還願意幫我完成最後這件事。”
齊月瑤問:“什麼事?”
“殺了他。”
“這不是廢話嗎?”人群中有個聲音嚷道:“既然是幕後真兇,那與我們也是有仇的,你要殺他,我們難道會袖手旁觀嗎?”
“對啊!”
藍妩笑了下:“若那個人是海皇呢?”
周圍人頓時愣住,面面相觑,而女人繼續道:“從一開始,他就命令所有海族避世不出,躲避紛争,将自己從所有的事情裡摘了出去,即便最後失敗,他也還是清白無辜的海皇,無論是人是妖都懷疑不到他身上。若大家不出手的話,想必他會繼續蟄伏,人間也會迎來一段安甯日子,可若大家主動出擊,就要深入南海,在那裡,你們不僅不會有太多優勢,還會遇到最為忠誠勇猛的族群,與他們打起來,不會比和妖族之間的惡戰輕松多少,想要殺他,就要做好損失慘重的準備,所以……你們願意嗎?”
不知何時,活躍的氣氛再次凝重起來,藍妩作了一揖,誠懇道:“希望諸位好好想想,但無論諸位願不願意,這件事,我是一定會做的。”
虞山葉扶起她:“你确定嗎,罪魁禍首當真是海皇?”
藍妩道:“我确定。”
“可他不是你的兄長嗎?”
“他不是我的兄長,”藍妩澀然道:“我的兄長,好像早就死了。”
虞山葉一愣:“那他是……”
“是藍止川,”藍妩攥緊拳,澀聲道:“那個……早就‘死去’的前任海皇。”
夜幕降臨時,季泠月從外面返回,推開門,眼前卻是一片漆黑。屋裡沒有點燈,她變出一團螢火,順着棧道到各個房間走了一圈,沒看見人,不禁擔心喚道:“藍妩?”
嘩啦。
淅淅瀝瀝的水聲從身後響起,季泠月下意識轉身,見一個銀色的腦袋從池子裡鑽了出來,扒着露台的邊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一叫就出來,這樣乖巧的模樣,令季泠月忍不住彎起眼睛,微笑着走了過去。藍妩仍然不動,隻是微微擡頭,将目光黏在她身上。
“在水裡泡了多久了?”
她半跪下來,随意撩起鲛人綢緞般的銀絲,滴答一聲,水珠順着發梢墜下,滾過女人白皙赤裸的肩膀,順着胸口滑入池中,季泠月下意識垂眸,透過粼粼水波,看見了流光溢彩的漂亮鱗片。
啊……是了,藍妩已經能重新化鲛了。
“沒多久。”藍妩側過頭,将涼絲絲的臉蛋放在她掌心,阖上眼睛:“人都送過去了嗎?”
季泠月嗯了聲:“息波已經交給葉掌門了,至于姬婞……”她頓了下,遲疑道:“藍鸢說,這幾日先由她看着姬婞。”
濃密的睫羽似乎顫了下,藍妩沉默半晌,小聲道:“阿月,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
“什麼怎麼辦?”
“我不知道,”藍妩苦惱地蹙起眉:“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難過,我不該難過的,可是……對不起……”
季泠月歪過頭:“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藍妩小心翼翼地擡起濕漉漉的眼睛:“她殺了你的親人,我不該可憐她的。”
“原來是這件事啊,”季泠月輕歎道:“沒關系,我也可憐她。”
她彎下腰,把怔愣的鲛人抱進懷裡:“可是,覺得她的過去可憐并不代表着我會原諒她,藍妩,若事成之後,我還是要殺她,你會因為她是你的妹妹而攔我嗎?”
藍妩眨了下眼,伸手環住她的肩膀:“不會。”她認真道:“她确實做錯了事,我明白,藍鸢也明白,不管你怎麼做,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的。”
“那就好。”季泠月吐出一口氣,将臉埋在藍妩光滑的肩窩上,靜靜抱了許久:“你說,這世間當真有命運嗎?”
“怎麼突然這麼問?”
“隻是覺得有些諷刺罷了,”季泠月喃喃道:“若不是藍止川設計偷換石闆,姬婞就不會去蓬萊島,更不會重傷被我撿到,之後,若不是他懼怕預言,處處針對你,你的母後就不會想把你嫁出去,你也不會因此離家出走,陰差陽錯和我相遇。”
“他因預言而懼怕你,可正是他提防你的一舉一動,才把你推上了這條路。”季泠月茫然道:“仔細想想,到底是你先走到了今天這步,被過去的大祭司觀測到,還是她給出了這則預言,你才走到了今天這步?”
這問題着實有些深奧,藍妩思索了一會兒,搖頭道:“誰知道呢?也許這世間一切早有定數,不管怎樣選擇,都是一樣的結果。”
季泠月眨巴一下眼,忽然噗嗤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季泠月欣然道:“我是笑,若世間一切早有定數,那你愛上我,是不是也是命中注定。”
藍妩無奈道:“這麼說的話,反過來不也成立嗎?”
“當然,”女人側過頭,輕輕吻了下藍妩的唇角:“我愛上你,也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