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道陰影覆蓋下來,季泠月擡頭,瞧見刻印着昊辰山标志的飛舟緩緩降落,神情一松,主動走了過去,剛靠近,她便聽到歡喜一聲:“阿月!”
身穿白色道袍的小姑娘興奮地撲過來抱住她,又環顧四周,問道:“主人呢?”
她暫時不願意改稱呼,季泠月也不為難她,道:“她在海裡,一會兒和藍鸢一起出來。”
丹青有些失望地哦了聲,回頭道:“丹柏,丹柏,你怎麼還不過來,你不是想阿月嗎?”
丹柏一驚:“你!”
她漲紅了臉,支支吾吾不知要說什麼,身後的孟長歌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過去吧,不要總讓丹青推你一把。”
丹柏猶豫了會兒,終于擡腳下船,紅着耳朵走到季泠月身邊:“好久不見。”
季泠月微笑着嗯了聲,左手攬着丹青,右手攬着丹柏,又對着走下飛舟的人招呼道:“師姐,葉掌門,藥老沒來嗎?”
葉輕君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這種熱鬧的場合,她來了隻怕要昏死過去。”說完,又掏出一個木匣子:“不過她托我送來了賀禮。”
孟長歌道:“掌門,這應該是晚上的婚宴送吧?”
“也對,”她又收了回去:“晚上再給你,對了,山葉呢?”
“阿鯉被蛟族叫去幫忙了,她不放心,跟着一起去了,今日應該就會回來。”
葉輕君嗯了聲,環顧四周:“你與藍妩認識的人應該都來齊了吧。”
“那倒沒有,”季泠月搖搖頭,道:“雲兒前些日子回炎境去了,說是要請我在炎境的幾個朋友來,不過……她們是魔,不一定會來。”
“既然是朋友,應該是願意來的。”
“也許吧……”
聊了一會兒,季泠月不經意一瞥,發現水下不知何時出現一團團簇擁的紅色魚群,遙遠的海底亦傳來隐隐約約的歌聲,她瞧了眼逐漸漾起波紋的海面,思忖了下,提議道:“我們到飛舟上吧。”
幾人一緻同意,其他被邀請而來的仙宗修士也都各自飛到空中。遠遠眺望,海水已不再是清澈的藍色,數不清的斑斓海族從水下浮出,密密麻麻,此起彼伏,若在其他場合看見這種場景,恐怕要汗毛直豎。
“哇——”丹青看直了眼,喃喃道:“好多魚。”
丹柏:“……把嘴合上,别滴口水。”
忽然,千百條白鲨破水而出,幻化為高大強壯的人形,單膝跪在兩側,方才浮在水面不動的海妖們也像是得了指令一般,依次變為人形,源源不斷地跟在鲨族身後跪下。
陽光照耀的粼粼海面上,隻剩下一條空曠寬敞的水路。
在水路盡頭的海平線上,不知何時出現了數百道潔白浪花,如穿梭在水下的長蛇,臨到跟頭,隻聽嘩啦一聲響,數不清的巨獸沖出海面,掀起濕潤的海風,蒙蒙細雨淅瀝落下,原本粲然的陽光也被蛟龍的身影遮擋,灑下一層濃重的陰影。
季泠月仰起頭,發現每條蛟龍背上都騎着一個鲛人,此時整齊劃一地舉起長而彎曲的光滑螺号,神情嚴肅地湊到了唇邊。
“嗚——”
海面激蕩,來自幽深海底的空靈鲛人歌也愈發清晰,季泠月凝眸,見遠處的海水下逐漸浮出一個巨大陰影,像是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似的。果然,幾個呼吸後,一座光彩奪目的珊瑚島從沸騰的浪花中冒了出來,而珊瑚島上則立着一張晶瑩剔透的尊貴王座,在這燦爛陽光下愈顯得熠熠生輝。
萬衆矚目之下,站在王座旁的女人雙手端起一把鋒銳寶劍,緩緩轉過身,神情肅穆。
數百個小山似的鲸魚鑽出水面,形成了一道道飛流而下的瀑布,那些美妙的聲音終于不再像是隔了層水幕般朦胧不清,站在巨鲸背上的無數鲛人齊聲吟唱,悠揚的樂曲一直傳到雲層之上,在歌聲最盛之時,最後一頭白鲸破水而出,站在鲸首的數個身影高挑清隽,衣冠華麗,未曾沾染一絲水露。
未來的海皇先行一步,踏上那條寬敞大道,向着另一端的王座走去,她的妹妹與大祭司落後半步,亦步亦趨地跟着。長長的衣擺如雲般漂浮過水面,跪在兩側的海妖們将雙手搭在胸前,虔誠地垂下頭顱,一時間,海面上隻有銀飾相擊的叮鈴聲響。
歌聲也停了下來,藍鸢在靜寂中走過長長的路,終于獨自登上了那座不染塵埃的珊瑚島:“母後。”
江兮嗯了聲,欣慰笑道:“好孩子。”
在無數雙眼睛的見證下,藍鸢屈膝半跪,念出了一代又一代海皇都曾念過誓詞:“我在此立誓,我将永遠守護我的族群與家鄉,我将付出所有護得四海安甯,我将無愧于皇位,愛護每一位子民,直至抛卻權柄,直至生命盡頭。”
“好。”江兮漸漸紅了眼,彎下腰,将劍放到她的掌心:“鸢兒,守護海族的重任,從今以後就交給你了。”
那劍如此沉重,又如此冰冷,握在手中甚至有些硌人,藍鸢卻用力将它握住,認真道:“好。”
她站起身,一步步登上玉階,掀起衣袍坐到了王座上。
“嗚——!”
嘹亮的号角聲再次響起,在修士們好奇的目光中,原本跪伏在海面上的無數身影一齊擡起頭顱,高聲頌道:“願海神護佑陛下!”
“願海神護佑陛下!”
那聲音無比響亮,震耳欲聾,連海水都不再平靜,泛起陣陣漣漪。藍妩垂下頭,在群情激蕩的贊揚聲中,誠摯念道:“願海神護佑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