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意離開後,藍鸢背着手站在遼闊海面上,發呆似地凝望着遠方,孟長歌順着她的視線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忍不住問:“你在看什麼?”
鲛人猶豫了會兒,道:“我……我小時候,嫉妒過藍妩。”
孟長歌愣了下,轉頭看着她。
藍鸢平靜道:“我愛她,卻也嫉妒她,即便她從小就圍着我轉,隻聽我的話,有什麼好東西都送給我,我也總覺得她會離開我,等她有了喜歡的人,我對她就沒那麼重要了。”
“但其實,愛哪兒有高低之分呢?她對我的愛,和她對季泠月的愛,本就不需要非比個高下的。”藍鸢轉過頭,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這般簡單的道理,我卻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想不明白,你說可不可笑?”
孟長歌搖頭:“你想不明白,不也是因為你很愛她麼?”
藍鸢哼了聲:“還用你說?”
看着她這神氣的模樣,孟長歌抿了抿唇,幹咳道:“所以,如果你對我也能……”
話沒說完,她對上藍鸢含笑的眼睛,又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藍鸢輕笑一聲,主動伸出手:“好啊。”
孟長歌頓時眉開眼笑,乖乖把手搭了上去:“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那當然,”藍鸢擡起下巴,傲然道:“我可是海皇,我才不會反悔。”
日升月落,春去秋來,不知從何時起,海族中開始傳遞起一個令魚震驚的消息,威震四海的王要與一人族修士結為伴侶。
在南嶼苦修數年的鲛族長老們連夜趕回昆侖海,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恨不得一哭二鬧三上吊來請求海皇改變主意,年輕的海皇忍無可忍,大手一揮,決定将自己的命運交給大祭司裁決。
大祭司占蔔那日,無數海族從四面八方趕來,原本寬敞無垠的昆侖海簡直像是擁擠的市集,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大祭司進行了一番缜密而複雜的操作,而後一臉嚴肅地捏起骨簽:“卦象顯示,隻有最強的海族,才配得上陛下。”
長老們松了一口氣,正要向海皇施壓,就聽她問道:“敢問祭司大人,誰是最強的海族?”
大祭司躬身行禮:“自然是陛下。”
聽到這話,坐在王座上的海皇懶洋洋笑了起來:“既然如此,在座諸位若有誰覺得比我強,現在就可以站出來。”
四周鴉雀無聲,等了許久,她挑了挑眉,可惜道:“看來沒有海族配得上我了,大長老以為呢?”
大長老臉色鐵青,正欲張嘴,一旁的長公主殿下就道:“長老之前可答應了,一切遵從祭司的安排,如今是要出爾反爾嗎?”
衆目睽睽之下,陰雲密布的鲛人憋了許久,終于硬邦邦道:“臣,無話可說。”
即便如此,來自人族的修士依然要證明自己的強大,以此獲得海族的認可。
思來想去,她決定去前往遙遠的炎境,斬殺那頭傳說中的魔怪,挖出它的心髒獻給海皇。
她于夏日獨自離開,在三年後的秋天帶着一個孩子回到了故土,除此之外,她的身上多了幾條疤,懷裡也多了一個水晶般剔透的金色心髒。
海族最終承認了她,海皇在與她親密厮磨數日後,也問起她帶回來的那個小女孩。
“她也是個鲛人,”孟長歌道:“我回來路上看到她差點被淹死,就把她救了。”
“鲛人?淹死?”
藍鸢百思不得其解,把那小孩兒叫到身邊細細詢問後,才知道這孩子也是人與鲛的混血,隻是自小跟着母親在陸地長大,從沒妖化過,也沒學過水,來昆侖海的路上又遇到了風浪,船隻傾覆,她這才掉進海裡差點一命嗚呼。
藍鸢問道:“你獨自出海,你母親不擔心嗎?”
女孩搖搖頭,低聲道:“我父親早就死了,我母親前不久也去世了,所以我才出來,想……想見一見我的同族。”
藍鸢怔了下,放軟聲音:“你叫什麼名字?”
“邀。”她擡起頭,藍色的眼眸清澈剔透:“秦邀。”
藍鸢嗯了聲,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辛苦你了,走了這麼遠的路,歡迎回家。”
自此以後,海皇身邊多了個瘦小的身影,人族修士也依舊隔三差五到處亂跑,但她總會準時回到愛人身邊,附帶上精心挑選的禮物。
比如這次,她就帶回了一朵很漂亮的花。
“我還是第一次見一朵花有五種顔色,這麼漂亮,我以為你一定會喜歡,才帶回來送給你的。”女人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瞄她:“我真不知道那是……那是鲸族公主養的花。”
藍鸢面色鐵青:“那不僅是她養的花,還是她做藥用的花,五十年才開一次,人家說一轉頭的功夫,一個拿着紅刀的女的就把花摘了,跟在屁股後面追都追不上,這不,她帶着花盆找上門了!”
孟長歌吓了一跳:“那,那怎麼辦,我把花還回去?”
“花早死了,還回去有什麼用?”藍鸢火冒三丈:“等你想辦法處理也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我已經解決了!”
孟長歌好奇道:“你怎麼解決的?不會是用……是用……”
藍鸢瞪她:“你想說什麼?直接說。”
孟長歌強裝鎮定:“不會是用你海皇的身份解決的吧?”
“孟,長,歌!”
藍鸢氣得身形暴漲,瞬間化出修長的魚尾,可原本漂亮而又華麗的尾巴上卻少了幾片鱗片,像是長出了幾塊難看的肉色斑點,看上去很不協調。
她愣住:“這是……”
“她那花的藥效,鲛人的鱗片也有相似的作用。”藍鸢咬牙切齒:“你幹的好事,我又不能去拔别的鲛人的鱗片,隻能拔我自己的了!”
沉默了會兒,孟長歌忽然噗嗤笑了起來。
“你還笑!”藍鸢張牙舞爪:“我的尾巴!我的尾巴最漂亮了,我每天都用珍珠粉保養,現在少了幾片鱗,兩三個月才能長出來,我都沒臉化成原形了!”
孟長歌笑着抱住她:“對不起啦,但你的尾巴這樣也很好看,一點也不醜,真的。”
“胡說!”
“大不了就先不化原形嘛,再說,就算化原形,誰敢笑話我們海皇陛下?”
“你敢。”
孟長歌一噎,扯了扯嘴角,強行壓下自己的笑容:“我錯了,一會兒,我就去找鲸族公主道歉。”
“不必,”藍鸢終于順了點氣兒,不滿道:“我都把鱗片給她了,她還賺了,道什麼歉?”
“那也要道歉,畢竟我沒問過人家就摘了她的花,和你把鱗片給她是兩碼事,”說着,她又掃了眼藍鸢的尾巴,再次笑出聲:“哈哈,好奇怪啊。”
藍鸢一僵,忍無可忍地捏起拳頭。
“孟,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