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好。”
周傾下樓吃飯了,崔嬸也準備上工清點料子。剛剛她們聊天的時候被隔壁車間的人看見,他看不慣崔嬸,“人是大小姐,回家就有傭人放洗澡水,營養師配餐,需要你上趕着去獻殷勤嗎?”
“跟你有什麼關系?”
“看你丢人現眼,友情提醒。”
“狗拿耗子。”崔嬸懶得理他,拍拍褲子進門裡了。
崔嬸之所以熱情,是覺得自己和旁人本質上就不同。一來她在廠裡十幾年,都有感情了;二來也是最重要的,她曾經受過董事長的恩惠。
有一年她丈夫出車禍,截了腿,兩個孩子還在上學,她籌不出醫藥費,愁的也要跳河了。周董事長知道這件事後,二話沒說,讓周夫人拎一袋子錢連夜去了醫院。周夫人蘇荃握着她的手跟她說:“錢不需要你還,今後生活上有任何困難,都盡管開口,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除了那袋紅豔豔的人民币,更重要的是周夫人暖心的話語,崔嬸能記一輩子,逢人就說:多好的一對夫婦啊。
退一萬步講,即使沒有恩情,剛剛遭遇家庭變故的孩子,怎麼也該給一些關心才對。
*
周傾朝食堂走去,廠區的牆上印刷着紅色的标語:安全生産無小事,常備一顆責任心!
這是爸爸時常挂在嘴邊的。
她自然聽見了那些閑言碎語,挺無聊的,不會在意。既然決定來廠裡上班,不管什麼崗位,必須得幹出樣子來。
爸爸說做人做事都不要太複雜,把眼下的每一件小事做好是最重要的。
他還說……算了,人到中年喜歡發雞湯,周傾壓根兒記不清。隻記得爸爸曾經準備自費出書,講一講他這些年創業路上的血與淚,為後輩提供經驗。隻可惜病到最後,連呼吸都是奢侈。
為了熟悉每個崗位的運作模式,周傾要在流水線幾個月,目前适應良好,每天累到洗完澡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比安眠藥管用。
幾個女孩從食堂裡出來,聊着天,掀塑料簾的時候跟她撞個正着,輕輕說聲不好意思沒看見,擦肩而過,倒沒什麼人看她。
食堂今天中午發酸奶和蘋果,大家吃不完就會帶走,下午餓的時候墊補。她吃完飯到隔壁的小超市買了點盒裝的小番茄和荔枝,洗幹淨裝進飯盒裡,還空的不禮貌。
路過行政樓下,她也看見了那幾輛陌生牌照的車,沒有停在固定的停車位,其中一輛是媽媽蘇荃的。
周傾想上樓看看,但是開工的時間已經到了,不能遲到,又一路小跑去生産部。
下午有一批新的布料進來,機器與人聲此起彼伏。崔嬸講着,周傾拿筆在本子上記。記錯了一個數據,幸好被崔嬸及時發現才沒返工。
這是她第一次學習三心二意,心底的猜測也呼之欲出了。
終于熬到下班打卡,碰見車間主任,問她實習怎麼樣,說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他。
周傾說:“暫時沒問題。”
主任明顯不是意在她的工作内容,轉而打聽:“蘇總今天來廠裡了?”
“嗯?”
對方笑着試探:“今後集團大小事務,是不是要蘇總主持大局了啊?”
“我不清楚啊。”周傾拿上自己的水壺,走出了車間。
一個下午,蘇荃來廠裡的事都傳遍了每個角落,她快步往行政樓跑去。那幾輛車并未挪動位置,人還沒走。
上了樓,會議室的大門緊閉,隻能模模糊糊地聽到裡面人在說話。
張叔叔是爸爸的秘書,看見她,“周傾,你來幹什麼?”
“裡面那些人是誰?”
“别打聽了。”
周傾又問:“是來談收購的嗎?”
秘書眼裡先是震驚,然後無奈地歎了口氣,“你怎麼知道的?”安撫她道:“先回家吧,蘇總忙完也回去了。”
周傾不走,她想親口問媽媽。
等會議室的門打開,她的目光迎上去,會議桌兩邊都是人。她看見了蘇荃,很久沒有看見她穿如此正式的着裝了。
旁邊是她的堂哥周與行。周與行正在跟一個濃眉厲眼的年輕男性說話,兩人都很嚴肅。周與行說完一句,等對方點頭,才接着說第二句。
周傾看清他的臉,才發現那張臉并不陌生。
她在美國上學時,和他淵源匪淺。
那人也瞥見了門口的周傾,很快收回了視線。盡管名字早已熟稔于心,他還是跟周與行确認:“外面站着的,是誰?”
“我妹妹,周傾,周董的女兒。”
“原來如此。”梁淙單手扣上鋼筆帽,“咔”一聲,微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