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
梁淙和梁寶華聊到快中午才下來,午飯要開席了。
他早上來的時候母親宋建蘭并沒有到,此時人已經坐在沙發上了。
宋建蘭不在企業工作。但領導做慣了的,姿态一向擺得高,别人跟她說話都要點頭欠身,恭敬備至。她唯獨對這個兒子多了幾分寵溺,也并不是從小無節制的慣壞他,而是事無巨細地提點教導。
保姆給宋建蘭端來木瓜湯,女眷們都有一份,被宋建蘭推到梁淙面前,問他:“在樓上聊什麼呢?”
“還能是什麼。”
“你覺得這件事好做嗎?”宋建蘭已經聽說了洽談中斷的消息。
梁淙并沒有立即回答宋建蘭,而是把那碗湯推遠了。
“如果我沒猜錯,你爺爺跟你說了飓風和傾虹先前的官司吧?”确切地說是他跟周晉恺的恩怨,“那始終是他的心結。”
“咱們的梁董事長老了。”梁淙評價道。
無論是要鏟除競品,還是擴大經營,都是出于商業考量。梁寶華和周晉恺的私人恩怨,他完全不認為是正當理由。
梁寶華此次袒露真心,倒不算對梁淙造成多大的沖擊。老爺子年紀大了,對自己的至親後輩未必有多少真心,因為子女足夠多,但是對敵人卻是恨的情真意切,人家一死,他耿耿于懷上了。
梁淙這人混不吝起來連長輩都要調侃的。
飓風和傾虹的名譽權之争,他早就聽聞。看上去是周晉恺對梁寶華不起,可周晉恺為什麼要無故挑起事端攻擊另一家企業,有誰是無辜的白蓮花嗎?
合格的故事人總要講究個草蛇灰線,浮脈千裡。在梁寶華的故事裡被隐藏了重要的線索,梁淙卻是很清楚。
宋建蘭作勢拍一拍他肩膀上的灰,“低聲些,今天這麼多人在。”
“我難道能打響反||動第一槍嗎?”
“話說回來。”宋建蘭放低聲音,也嚴肅了,“你做事留一線,别樹敵太多。”利益是集體的,敵人可是自己立的,别被當槍使了。
“知道。”
“别小看蘇荃這個人,她跟在座叽叽喳喳的婦人不一樣,是真正在商場上鬥狠過的。”宋建蘭說:“老虎總有打盹的時候,等她死老公的傷心勁兒過去,回了神,給你一刀也未可知。”
梁淙忽然問宋建蘭,“你死老公會傷心嗎?”
“說的什麼話?”宋建蘭也不看梁淙,看自己的指甲,眼底也有那麼些愉悅。大緻是幻想了一下那場面。
因着梁寶華還沒下來,遲遲沒有開席。宋建蘭被人拉去,妯娌想跟她說上話,以她今天穿的這條裙子為題,讨論起來,“這裙子真顯身材啊,我剛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什麼牌子。”
“你重點放錯了,是表嫂的身材好,換個人穿絕對不是這效果。”
這群人,連她辦公室的門朝哪開都沒法知道,這會兒倒坐在一起話家常。
梁淙說話說累了,捏了捏鼻梁,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被如此玩弄。周傾不再喜歡他,他也不打算和前任有牽扯。
可現在他們處在這樣的立場,這樣孽海情天的糾纏,像在演狗血劇。
有消息進來,他剛點開,邊上又坐了個人,他的堂弟梁溢。如同這個家裡的很多人都怕宋建蘭一樣,同輩也不怎麼敢和梁淙說話。對梁淙的害怕并不來自于他的父親基因,來自于宋建蘭的威望。
梁溢是少數不怕他的同輩,他跟梁淙長得比親生兄弟姐妹還要像,并且越來越像。他小時候也更喜歡梁淙,有心事也跟他說。盡管後來關系沒小時候那麼親,見了面也比旁人好些。
梁溢問他:“哥,你最近很忙嗎?”
“你最近在做什麼?”
“跟你的大事肯定不能比。”梁溢口角含笑,“我現在每天都在練網球,教練說我進步很大。”梁淙很長一段時間對網球非常有興趣,有往職業發展的勢頭,上了大學才放棄。他總是能把什麼都做好,梁溢對于這點還挺嫉妒,“水平可能要趕超你了。”
梁淙并不覺得在這種事上被超過有什麼值得在意,他對梁溢說:“你要感興趣,可以找更多人趕超,來獲得成就感。”
他公司裡還有事要先離開,午飯都沒吃打了聲招呼就走了,沒人阻止他,因為知道梁寶華并不會為這點小事生氣。
梁溢站在樓上,目送着樓下梁淙的那輛黑色賓利駛離院子,有點失落。
*
周傾晚飯在食堂吃了一大碗雜醬面,有點兒撐了,她辦公室裡一邊溜達一邊看書。
爸爸的辦公室挺氣派,有一套公寓那麼大,整面牆的書櫃,書都被看過,有些還做了批注。每天下了車間,她都會過來學習。除了工具書,她還會關注服裝行業,金融,互聯網電商等各種最新的資訊,大量輸入内容,保持對市場的敏銳。
她給自己安排很多事,迫切地希望找到一個比賣掉傾虹更好的辦法。
目前為止,想破了腦袋還沒找到。
浏覽财經新聞的時候,她看見飓風集團的消息,點了進去。這兩年飓風集團的收購活動頻繁,最新的動向是在二級市場收購某上市服裝公司的股份,超過30%後發起強制要約。對方不願意賣,但無力抵抗。
周傾覺得這樣強買強賣方式和強盜沒區别。
被強制收購這樣的事倒不會發生在傾虹身上,周傾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