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怎麼想嗎?我覺得她像沒有靈魂的傀儡,所以任意角色的靈魂都能輕易套進她身上,所以她什麼事情都承受得下來……你看,你一點都不好奇。”陸含青搖着頭下定論,“你幾乎不看她的電影,不了解她的工作,不關心她做過什麼,也不在意别人如何評價她……你無動于衷,她成功或者失敗,别人贊賞她還是貶低她,你看不見聽不着,全部無所謂。”
“她真可悲。”輕描淡寫地進行最後總結。
陸嶼橋知道她的妹妹執着于語言的暴力,但隻有自己真正成為她施暴的對象,他才了解到那種申辯不得的無力感,你不能指責她說錯,叫嚣着要她閉嘴,你隻能嘗試以玩笑帶過她說出的話,或者轉移話題,像宋夏宜以往一貫采取的應對那樣。但他畢竟沒有宋夏宜那般有經驗,所以不聲不響着,任由思緒被拖進那些言語的泥沼。
陸含青也不預備繼續和她哥交流,看着漸入眼簾的京大校門,她提前解開了安全帶,在車停下的瞬間開門下車。她決定不再插手她哥嫂之間的問題,畢竟她要忙的其他事情突然多了起來。
宋夏宜複診結束後去爬了京郊的山,醫生建議适當進行戶外運動,于是心血來潮趁着今天有時間就去爬山,六月天熱,山裡還涼爽些,也許是長久缺乏運動,爬了十來分鐘就累得苦不堪言,她實在意外,明明武訓或拍戲的強度她完全沒問題,這小小一座山為何就是拿不下來。
最終耗去半天時間,休息時長遠超運動時長,太陽要落山了她都沒爬到山頂上,在半山腰的石凳上坐着喝水看日落,天光欲滅時,才沿着石階慢悠悠下山。
到家時發現陸嶼橋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家裡很安靜,阿姨應該是做好了晚飯已經回去,她喊陸嶼橋喊了兩聲,才把他喊回神,他轉頭看過來時,眼神有些困惑,不知道之前在想什麼。
宋夏宜沒猜也沒問,往樓梯走,一邊說:“我去洗澡,外面好熱。”
“好。”陸嶼橋視線跟随她,耳邊響起陸含青說的那句——“她真可悲。”
吃飯時,陸嶼橋問她:“下午幹了什麼?”
“爬山。”
“去哪裡爬了?下次有時間的話我們一起。”他很自然地接道。
宋夏宜搖頭,“算了吧,我爬不動,今天運動一下起碼腰酸背痛三天。”
陸嶼橋停下筷子看她,腦海裡有人拉動進度條一樣回播起一些往事,先是她初三體測前拜托他幫忙訓練,他因察覺到她的喜歡而尋理由拒絕,她有些尴尬地愣在他家客廳,直到外面響起陸含青又唱又笑的聲音,才驚得落荒而逃。
再來,是他們結婚之後她不工作有大把時間在家的前幾個月,她提出要跟他一起去運動,興沖沖買了許多裝備,可在去了健身房三四次後,她的熱情冷卻了,大概是因為他把她交給教練後再也沒有過問而失望了,但當時自己隻覺得輕松,因為那段時間他為她的所有舉動苦惱。
最後,是她為拍什麼電影練習跑步的事,第一次完整跑完10公裡時,她無比驕傲無比興奮,對他說我們一起報名馬拉松吧,他回說不去。想起來就從那以後,她沒再提過要一起運動的事。
陸含青說的對,他以前無所謂,總是無動于衷。
宋夏宜擡頭夾菜才看到他正看着自己,摸了摸唇邊,以為是沾到米粒或醬汁。
陸嶼橋問:“後天出國行李收拾了嗎?”
“差不多吧。”
“《無影之地》下個月上映,首映回來參加嗎?”陸嶼橋明知故問。
“回的,到時候盡量多請幾天假。”宋夏宜思考了一會,又開口:“這次在倫敦和巴黎我的戲份比較多,為了下個月宣傳期我會跟張導商量一下加緊拍攝進程,就不要三天視頻一次這樣了吧,畢竟還有時差……山山的視頻也不用你再拍了,我手機裡存了好多,拍來拍去也沒多大差别……”
陸嶼橋徹底放下了筷子,眼神複雜地看着宋夏宜。
宋夏宜硬着頭皮繼續說:“其實挺沒必要的事,山山在家又跑不了,再說一個多月我就回來了。或者哪天我想它了,再請你拍一下……”
“哪天想它?”
“什麼?”
“哪天你要請我給它拍視頻?”
聲音沉沉的,“請”字還加重音,聽出來是很不高興了。
宋夏宜心想,當初堅持要拍視頻的是她,現在突然說不拍的也是她,反反複複确實叫人不快,她說:“要不就……就不拍了吧,是我太誇張了,到時候真忙起來哪還顧得上想它……我不說了,吃飯吧。”
陸嶼橋仍是看着她不動。
宋夏宜有些後悔,自己幹什麼腦子一熱說這件事,想想放下筷子,商量:“或者你覺得怎麼樣好,我們就怎麼樣?”
陸嶼橋終于有了反應,心口的那團無名火氣也散了,垂下視線拿起筷子去夾菜,說:“不拍就不拍吧。”
何必又在一些小事情上讓她左右為難,反正下個月她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