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裡的梧桐花開了,一朵一朵,雲朵似的,飄在樹枝上,可好看了。
我跟媽媽說,姐姐她最喜歡花了,能不能讓她出來看看?
媽媽同意了,說是姐姐最近好了很多,可以出去走走了。但是不能讓姐姐在外面待太久,免得吹了風,又病倒了。
我很開心,姐姐一定也會很開心的吧?
我問媽媽,爸爸也會來陪我們嗎?
跟往常一樣,媽媽笑了笑,說爸爸今天沒有空。有她陪我們就好了。
我有些失望……”
“這是第一篇。”蠍念完,簡單說道。燭影搖紅,映着他淡漠的臉色,莫名有幾分慘淡寂落。
“切,我還以為是什麼呢!”迪達拉聽完,不以為然道,“不就是小鬼的日記嘛!無聊……走了走了……嗯。”說着扭頭就要走。
“恐怖遊戲裡的文檔都是有用的,要不然編劇動這個腦筋瞎逼逼那麼多幹什麼?……喂,你給我好好地聽下去啊!”風岚見迪達拉真的走了,趕緊向他喊道。
迪達拉才不聽她的,自顧自地往另一邊走。
風岚也不急,慢悠悠道:“剛才你在走廊上看到的鬼是小男孩還是小女孩?”蠍念的是「ぼく」,男性的自稱,姑且認定日記的主人是個小男孩。【注】
迪達拉的腳步一頓。
“小女孩。嗯。”他轉頭,語氣笃定。
“诶?明明是……”拆台小能手阿飛當即準備糾正。
“你閉嘴!”迪達拉氣急敗壞地向阿飛吼道。阿飛被吼得瑟縮了一下。
風岚挑了挑眉,破案了,一定是小男孩。
“他會不會是日記的主人呢??”風岚覺得有門兒,繼續添油加醋道,“他會不會就是要引我們發現這日記呢?如果他看我們發現了日記,又不讀,會不會很生氣呢?啊,生氣起來的熊孩子,那破壞力啊……啧啧啧……”
“我都說了,是女孩!!!”迪達拉的聲音高了不止八度,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
風岚卻嘴角噙笑,不慌不忙道:“日記裡的小男孩,有一個姐姐。”
迪達拉:“……”
他重重地踱步走了回來,十分欲蓋彌彰地解釋道:“我隻是好奇,想看看裡面有什麼線索。才不是怕他鬧我呢!嗯。”
蠍從裡鼻子哼出一聲極具侮辱性的冷笑,拿起日記本繼續念着:
“今天我和姐姐在中庭裡吃午飯了。
院子裡的梧桐花謝了,風一吹,白色的花瓣飄得到處都是。
我給姐姐收集了好些,這樣,就算她在屋裡躺着,也能看見花了。
媽媽讓我趕快吃飯不要鬧了。
我纏着媽媽,說,如果爸爸能來陪我和姐姐,我一定不鬧。
媽媽拍了拍我的頭,告訴我,爸爸今天不能來……
這話,我從花開的時候就聽着,一直到現在,花落了。
我很奇怪,爸爸,真的那麼忙嗎?
……”
第二篇手帳也結束了,依舊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線索。似乎隻是人間最尋常的一對怨偶與渴望父愛的孩子。
“呵,果然是無聊小鬼的流水賬啊……”蠍的口氣帶着不屑一顧的輕蔑,但他的神情卻帶着一絲很淺很淺的寬縱;淡燭晃眼,恍然将那抹深壓在眼底的豔羨不經意揭出,仿佛是猝不及防收到了期盼已久的禮物,茫然失措後唯有以冷漠應對來掩飾,不以為然地哼一句:不過如此。
風岚剛想說什麼,卻忽然感到一道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的後背。風岚全身汗毛倒立,立刻回頭去看。
她一轉頭,背後那如附骨之疽一般的陰寒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身後正對着那女兒節的雛壇,壇頂屏風紙燈瑰麗,人偶自上而下逐一排列,端莊慈目,看不出什麼異常。風岚的目光遊移了片刻,不住停在了立在雛壇邊上的一尊人形娃娃上。
人偶不大,三十多厘米來高,側身對她站着,品紅色的明麗和服上繪着繡球、手鞠、煙花組合而成的繁複圖案;它留着平劉海,黑長直又在過肩處被一刀剪平。帶着嬰兒肥的圓圓的臉上敷着胡粉,櫻桃小嘴在雪白的臉上僅留指印般大小的绯紅一點,眉眼彎彎,很是憨态可掬。
風岚若有所思,她記得,在原來的世界裡,這種類型的娃娃叫「市松人形」,是女兒節常用的擺設之一。但由于其神态在某些角度與光線下格外陰間,因此備受各路恐怖片導演的青睐,什麼鬼娃花子、鬼娃阿菊,等等等……都是由這位著名的市松人形友情客串,一年四季不同片場來回跑,可謂日式傳統驚悚片中最勤快的人氣勞模。
“怎麼了?”蠍見風岚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住出聲問道。
“沒,沒事。”風岚轉過頭,笑眯眯地答着,泰然自若。
蠍挑了挑眉。他知道風岚看起來一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蠢模樣,實際上卻聰慧靈敏、膽大心細,剛才的表現,分明是發現什麼不同尋常之處,卻又不好言明。于是他也往雛壇那邊掃了兩眼,自然也一無所獲。
于是他也沒再管那邊,繼續捧着手帳念道:
“今天下雪了,媽媽帶我去了院子裡,說要為姐姐「咎打」。
把草紮的人形用釘子釘在梧桐樹上,一邊敲打一遍念着:
「病魔病魔快快走
生病的人啊,瘦成了骨頭隻剩皮
不走就剝掉你的皮膚做新衣
病魔病魔快快走
生病的人啊,哭腫了眼睛掉了發
不走就拿掉你的腦袋來哄她
病魔病魔快快走
生病的人啊,沒了你就能快快好
穿上了新衣拍着球
大家都在哈哈笑
……
」
媽媽說,這人形是爸爸親手紮的,裡頭還滴了爸爸和她的血,據說這樣,人形就能替姐姐承受病痛。
我不是很信。
但看着樹幹上已經釘了許多人形,我還是希望姐姐快點好起來。”
“嘶,我怎麼覺得這驅病的兒歌這麼滲人呢?”迪達拉牙疼般地抽了抽嘴角。
“大多數耳熟能詳的童謠都有一個黑暗的起源,隻是流傳了太久、歌詞又比較隐晦,所以你沒察覺而已。”蠍不以為意道。他掃了眼旁邊的風岚,不滿道:“你幹什麼一直扭頭?脖子抽筋了嗎?要不要我幫你修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