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岚看起來對此似乎并無介懷，一進屋就開始發瘋，興奮得仿佛失了智地似的又跳又叫，扯着鼬的衣袖，直嚷嚷着：“尼桑、尼桑，我們一起去泡溫泉吧！好久沒有一起泡澡了，真是懷念啊！”

她水靈靈的眸子殷殷地望着他，滿眼的期待與無辜。

面對天真純粹得過分的風岚，鼬隻感到一陣心堵。他莫名感覺臉頰燒起一片灼熱，霞色璀然，隐在屋内被成浪的花瓣映成玫瑰色的暧昧燈影中毫不起眼，而他的心卻在焚燒煎熬。

他的眼睑很慢很慢地垂了下來，孩童時的記憶似巨潮沖擊着他的識海，浪波洶湧，卷着他蒙然無措地随波逐流。

那時的他太過年幼，即便早慧，男女之别對他而言仍舊不過是一個抽象朦胧的符号，懵懂中竟也曾做過不少難以啟齒的羞恥囧事。兒時父母時常忙碌，常不得已留他一人看護照顧一雙弟妹。小小的鼬就算再能幹，也免不了分身乏術。一不注意，那兩冤家便湊一起時打鬧得灰頭土臉、一身邋遢，等鼬過來制止已為時過晚。特别是那個精力旺盛得沒處使的風岚，一沒人看着就能去院子裡滾一身泥。

鼬自來喜潔，自然不會對兩髒兮兮小屁孩坐視不理，直接一手抱一個，剝了尿布髒衣服，打包一起丢浴盆裡洗香香。有時候幼崽鼬也會和弟妹們一起泡澡，兩小無猜、毫無芥蒂。

那時的記憶并未随着時光褪色，反而日久彌新纖毫畢現，而他卻尴尬得不敢深想，僅僅是倉促地走馬觀花，當年自己的愚蠢無知便足以讓現今的他窘迫得無地自容。

他沒有回應風岚，隻微微抿了唇，僵直地站着。

風岚見他反常，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可她并無半點羞赧之色，反而坦坦蕩蕩地開導鼬：“啊，沒關系的尼桑。天然溫泉水因為富含硫磺和礦物質所以并不是特别清澈，再加上熱度形成的水蒸氣遮擋，我們都泡在水裡的話，其實是什麼都看不見的……”

鼬：……

好吧，明白是明白了，但不太多。

“……哦，對了，”風岚似想起什麼一般，又補充道，“這兒水上還特意撒了那麼多的花瓣，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唯一的纰漏，就是我們進出溫泉池的時候……不過也沒什麼關系，到時候我們閉上眼睛就是了！尼桑你放心吧，我不會偷看的……”末了還小小聲加了一句，仿佛鼬聽不見似的，“……其實小時候都看過……那時候我還想偷偷彈佐助的小……”

鼬的臉色越聽越黑，也不知道是被風岚沒節操至極的發言氣的，還是回憶起了當年他從風岚的魔爪下保住了愚蠢歐豆豆寶貝命根子的驚心動魄的往事給怒的。不等風岚說完那些驚人之語，他就自然而然地打斷：“去泡澡。”

風岚：“……”

不是，尼桑，你這麼幹脆就同意我「鴛鴦浴」的申請，讓我很方啊！你該不會是被阿飛偷偷替換了吧？

還沒等風岚震驚完，鼬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轉了個面，推了推她的後背，溫聲崔促道，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你先去。我等着。”

風岚：“……”

好吧，原來是她誤會了。她家親愛的尼桑果然不是那種輕易屈服的人。

風岚回頭，無比幽怨地回望了鼬一眼，磨磨唧唧地拿了浴巾浴衣進了浴室，許久過後才響起水聲。

鼬保持着一開始的姿勢沒有動彈，室内一時有些讓人無所适從的空寂，淅淅瀝瀝的水聲隔着薄薄的木門傳來，滴滴答答，淋得他心裡一片潮濕，似梅雨季節的陰天，飄着如霧般的雨霰，憂郁得溫柔、惆怅得浪漫。

他微微擡頭閉上了眼，以為不看不想，就能把這亂人心智的纏綿細音給拒之千裡。然而視覺的封閉卻更加放大了聽覺的敏銳度。他甚至能聽得出水珠什麼時候從花灑中落下，又怎樣沾濕了她的發，再落在她肩上，滑過精巧的鎖骨……仿佛山巅初融的純淨白雪，汩汩流過崎岖蜿蜒的山脊，又淌過綿亘起伏的峰巒，滲入山谷裂縫再沿着鐘乳石柱滴落……

不知多久，水聲終于停止，另一邊的木門被打開又關上，接着池水被攪動的聲音傳來。風岚應該是離開了盥洗的浴室進了私湯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