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回頭,隻見霧岫挾持着花夏站在犄角處,左手臂彎卡着花夏的脖子,右手則握着一把銀制茶刀,薄銳的刀刃抵在人質的頰邊。她顯然經驗豐富,出其不意制服花夏後,就立刻拖着她靠牆而立,以防身後被人偷襲。
霧岫的臉上帶着勝者獨有的輕蔑笑意,懶洋洋地開口:“全部都給我退下!否則,我就劃爛她的臉。”
容貌,可是遊女們賴以生存的根本,若是毀了容,下場之凄慘,可以預見。
感受着臉頰邊傳來的尖銳寒意,花夏吓得花容失色,慌裡慌張地沖着打手們喊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住手?”
衆小厮顯然沒想到霧岫會釜底抽薪來上這麼一出,皆愣在原地,又聽花夏讓他們住手,都面面相觑,停止了對小濑的追逐。小濑趁機退開,與他們拉開了距離。
見場面已經掌控在自己手裡,霧岫才拖着懶洋洋的花魁調,居高臨下地命令道:“都出去,沒我的允許誰都不許進來。”她用茶刀的側鋒戲谑地拍了拍花夏的臉頰,“我要跟花夏姊姊好好聊一聊。”随後又補充了一句,“小濑留下。”
花夏聽她喚得親昵,隻覺似有毒蛇在耳邊吐信。她忙斥道:“沒聽到嗎?都下去!”
衆小厮灰溜溜地退走,小濑體貼地為霧岫帶上門,跪坐在了房間的一角,垂首靜侍。
“霧岫,你到底想怎麼樣?”清場完畢,花夏見霧岫依舊沒有動作,橫在頰邊的銀刀讓她膽寒,她忍不住催促道。
霧岫笑得又嬌又媚,手上的茶刀卻紋絲不動,反問道:“我可沒想怎麼樣,難道,不是花夏姊姊你一直在為難我嗎?”
花夏語塞。
“呵,”己方占盡優勢,霧岫很是有閑情逸緻,“我跟花夏桑可不一樣,都是一個樓裡的姊妹,我可不想為難你。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如何?”
她心不在焉地說着,手裡的茶刀卻緩緩下移,仿佛在描摹花夏面部姣好的線條,從臉頰到耳垂,再到脖頸。這有些暧昧的小動作,在花夏眼裡沒有半點調情的意味,反而更像某種不言而喻的威脅。
她聲音顫抖道:“你、你想如何?”
“我的條件很簡單,”霧岫仍笑得嬌憨而無辜,她伏在她耳邊,輕聲細語道,“第一,小濑是我的侍女,她該何去何從,由我全權安排,樓裡包括你以内的任何人,都不得插手。”
“好,我答應你。”花夏回答得極快,生怕自己回答慢了,霧岫一刀子就劃下來了。
霧岫又道:“第二,我想見什麼人,選什麼樣的恩主,你不得幹涉,也不得私下安排。”
這一點其實沒什麼好說的,是每個花魁都有的權利,即使是樓裡需要花魁的場合,主事人也需得和花魁好好商量,征得同意後才可進行安排。霧岫特意提出,是因為花夏已經越俎代庖了一次,如果這次不敲打,難免她不會得寸進尺。長此以往,霧岫作為花魁的特殊地位便蕩然無存。
而顯然,這個要求讓花夏猶豫了。她并沒有立刻答應。
霧岫心中冷笑,心想,花夏果然是在盤算着如何打壓她。于是她也不多費唇舌,隻把銀刀往花夏臉上用力按了按。
臉上似有尖銳的幻痛,花夏幾乎是驚叫着應下:“我答應!”
霧岫嘴角揚起勝利的弧度,她手指輕轉,茶刀在她指間轉出眼花缭亂的殘影後被利落撤回,又把花夏往前一推,任憑她跌倒在榻榻米上。
花夏擺脫了霧岫的桎梏,顧不得爬起坐好,隻驚慌失措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指尖并無血迹,臉上也并無痛感。花夏懸着的心放下了大半,随即一種極緻的憤怒沖上大腦。她轉身,伸手指着霧岫,恨聲道:“霧岫,你……”
“當然,作為交換條件……”不等她繼續咒罵,霧岫已然搶先開口,她長身玉立于障子前,逆光中,她的站姿優雅而閑适,她的右手仍握着茶刀的刀柄,左手卻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個鑲着紅寶石的精巧銀鞘,正慢悠悠地往茶刀上套。
她沒看花夏,隻閑話家常一般道:“我可以替樓主去見山本老爺,沒有遣手引薦無所謂,花魁道中臨時安排不下我也理解。但我見他,需得按照花魁第一次見客的規矩來。”她擡眸,目光銳利掃向花夏,“我出面,但不陪客。”
霧岫的妥協,讓花夏一通怒火沒處發洩。她深深吐出一口氣以平複自己的心緒,才緩緩回應道:“知道了。今天晚上六點,你抓緊準備吧。”說罷便匆匆離開了霧岫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