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從暖熙閣出去,霍明阮恰好在路上遇到了來向長公主請安的魏音甯。
她穿一套素綠色銀絲繡花褙子搭月白裙,臉上薄施脂粉,在看到霍明阮時輕微地牽了個笑,仍是有幾分憔悴的模樣。
“阮阮,昨日風大,我出去一趟可能染了風寒睡得早,聽秀清說昨晚你讓徐殷來了雪月殿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霍明阮微微蹙了眉,動了動唇,欲言又止:“姐姐你先去給母親請安吧,等姐姐結束後,我有點事想找你談談。”
不知為何,看到霍明阮的神情,魏音甯眉心輕微地一跳,下意識覺得不安。
她攥緊了手中的手帕,再若無其事地微微一笑:“好,那待會我來找阮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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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明阮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廊後,她轉身回了自己的鳳熙殿。
剛跨進門内,一旁的秋枝端着托盤遞上來一枚竹筒:“郡主,這是從青州過來的信。”
青州過來的信,是爹爹的信?
霍明阮忙伸手接了,邁步進了屋。
将竹筒裡的信展開,果然是許阜那久違又熟悉的字迹。
“許久未見,汝汝可好?爹爹和娘在青州很好,一切和以前沒什麼兩樣,就是少了汝汝,偶爾還有些不習慣。到了郡主府......有長公主教導,爹和娘雖然都很放心,但還是要多嘴提一句,萬不能惹禍。”
“還有你問的那事,爹爹不是早就同你說過,姑娘家家,有些事不要管嗎?也朝之大,一時的災情難免,赈災銀更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何況爹爹也确實沒聽過有那樣的事。那少年姜朔,我聽王大人說過一次,據說和梁王去了梁溪,我也沒再見過他。你現在在京城,有些舊人就不要想了。好好生活,凡事向上看,找一門好親事,爹爹和娘有機會會來京城看你的。”
霍明阮看着手中紙上的字,似乎能想到許阜寫下這些字的神情,不由得鼻頭一酸。
她其實有些怕爹爹寫的信裡自稱下官,還好,他還是她的爹爹,他們還是她的爹娘。
隻是按照爹爹所說,赈災銀一事他也不知,她除了在江奉口中聽過一二,也從未聽過任何消息,說不定是江奉為了和她套近乎故意瞎說的言論。
還有姜朔......他竟然去了梁溪?梁溪是梁王的地盤,梁叔叔是個好人,他投靠了他,也算是個好去處。
确實應該向前看了。
霍明阮吐了口氣,将紙條卷起來,剛放入匣中,屋外便傳來了腳步聲。
是徐殷。她說她将信送到了霍府,還給霍明阮帶回來一張字條,“霍公子他還說,等他之後忙完,會親自來咱們府裡找小姐你。”
見自家小姐看了字條,便用火折子燒了,然後走到桌前坐下,将昨日江奉給的小冊子拿了出來。
徐殷在一旁好奇地瞥了幾眼:“小姐,這是......什麼?”見得上面竟然有男子的畫像,像是相親用的名帖,不禁詫異,“小姐你不是已經看中了江時安江公子嗎?怎麼還要看?”
霍明阮說:“一時說不清,等會再和你解釋。你幫我把書架上先前母親給的那個冊子給我拿過來,我要好好看看。”
徐殷依言取了書,對自家小姐的做法納悶不已,但見霍明阮坐得端正,讀得相當認真,簡直像在上課一般,還字正腔圓地念了出來,最後拿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名字。
做完這一切,霍明阮将書冊合上,将寫了名字的紙疊好,放進了腰間的荷包。
見徐殷不解地望着,霍明阮正想解釋兩句,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魏音甯和秋枝說話的聲音。
霍明阮便将東西收好,走了出去,将魏音甯迎了進來,然後屏退了左右。
魏音甯坐在桌前,掌心握着瓷杯,平靜的神情裡透出一絲隐約的不安:“阮阮這般,是有什麼要緊事要和我說?”
霍明阮:“叫姐姐來,是想問問姐姐,上次在詩文會上,姐姐有沒有心悅的人?”
魏音甯握着茶杯的手指再一緊,表面不動聲色:“上次姐姐不是和母親說過了嗎,沒有。”
霍明阮哦了一聲,擡頭打量着魏音甯的神色。
這一世,除了阻止杜成西,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前世長公主和小皇弟偷偷從暗道出去,結果被杜成西帶人堵了個正着。長公主府内的人雖多,但知道那條密道的人卻沒有幾人,甚至連霍明阮也是在杜成西帶兵圍了長公主府後才知道。
這一世她一定要将那人找出來。
本來她的猜想範圍是長公主身邊伺候的丫鬟嬷嬷,長公主脾氣不好,得罪了旁人也有可能。
但經曆過昨天的事,霍明阮忽然生出隐約的擔憂,有沒有可能,那人是魏音甯?
她從沒往她頭上想過,不管前世還是重活的這一年,魏音甯對她和母親都很好。
但如果姐姐真的喜歡江時安,前世長公主卻讓她嫁給了其他人,會不會因此記恨上了她?
理性上有這種可能,但情感上霍明阮又覺得魏音甯不是這樣的人,所以她在今日從母親那兒遇到她,便突然生了決定,要向她問清楚。
她眨了眨眼,雙眸如同雨後明亮的琉璃,透着認真和洞察:“姐姐你能不能和阮阮說實話,真的沒有?”
對上這麼一雙澄亮的眼,魏音甯頓了頓,心裡隐生慌亂,面上卻還是克制着道:“阮阮,難不成有誰對你說了什麼?若真有什麼閑言碎語,阮阮千萬不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