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态鬼從來沒有這樣被人下過面子,迅速拂開了她的手,眉毛不耐地高高揚起,險些吊到顱頂,眯着眼睨她。
“你誰啊?少管閑事?!”
邵初瀾收回笑容,一手撫着玉佩,一手按着對方的手腕,語速不急不緩,讓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是這樣,柳前輩她沒怎麼經手過相關的案子,您不如和我說說,具體是怎麼回事?”
邵初瀾知道無論什麼話術,都無法讓這個氣頭上的鬼平靜下來。
人都不容易控制的憤怒情緒,更不要說因為執念凝成的鬼了。
一旦情緒聚集爆發,基本少不了造成破壞。
上班第一天,邵初瀾暫時不想見到這種場面。
所以她打算用玉佩賭一賭。
這玉佩她出生沒多久就戴上了,據說是母親從一位大師那裡求過來的。
最初的時候她并不知道這塊石頭有什麼用,直到八歲的某個晚上,她因為貪玩一不小心掉進了一口枯井,據說那枯井裡死過不少人,因此積了不少怨魂,活人掉進去幾乎有去無回。
但邵初瀾掉進去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被人找到後,一根頭發絲都沒少,完好無損,精力充沛的回家了,一看就是睡得極好。
單單這一件事,還不足以讓她成為傳奇。
更奇的是,一些家裡接連遭黴運的、或是小孩先前病恹恹的,在和邵初瀾接觸之後,生活事業都或多或少順遂許多。
而在邵初瀾搬走之後,黴運又接踵而至。
從此以後,十裡八鄉就傳開了。都說邵初瀾有鎮邪的功效,和她交好準沒壞處。
導緻她還沒畢業,家裡就快被提親的對象踏破了門檻。
開玩笑,把邵初瀾搬回家供着,這可比燒紙管用。
但那些人不知情,邵初瀾自己是知道怎麼回事的。
在掉進枯井的那天,雖然自己沒有現在的眼鏡,看不到。但她能感受到有東西在自己身邊。
當時才八歲的她,哪裡知道害怕啊,還以為是誰和她玩躲貓貓。以為有聽衆的她興奮地叭叭叭講了一晚上的故事,到最後自己講困了,便幹脆睡着了。
後來有大師經過點撥了幾句,邵初瀾才得知了自己玉佩的功效。
這東西能夠安撫鬼魂的怨氣,當然僅限于一些怨氣不重的普通小鬼。
想用這玩意對付厲鬼,那就是找死。
不過,對付面前這個怨氣淺淡、養尊處優的富态鬼而言,也足夠了。
邵初瀾單手壓着玉佩,耐心地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您現在可以和我說說,具體是怎麼回事麼?”
富态鬼也不知怎麼回事,在聽到邵初瀾的聲音之後,就覺得自己一頭的火,像是忽然浸在冷水桶裡。不說徹底清醒下來,但也平靜得七七八八了,至少正常溝通沒有問題。
不知道邵初瀾身上是不是有什麼邪門之處,富态鬼不太自在地退了幾步,然後緩緩說明自己的來意。
事情也簡單,就是她在人間的閨女盡孝心燒紙錢的時候,因為地府這邊露天席地,除了專門刻符,指定鬼才能開啟的,其他順帶捎的物品,總會被路過的鬼順走一部分。
畢竟刻符也很貴,聯通陰陽兩界的東西,相當于要交兩頭稅。就算本身價值不高,卡兩道稅也便宜不到哪去。
所以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大件,比如具有紀念意義的書信物品或是特别昂貴的财物,人間那邊也是能省就省,畢竟現在真的經濟不好。
邵初瀾聽完,除了增加人手,她一時間也想不到更好的解決方案。
柳微雲見邵初瀾穩住了富态鬼,抓緊時機快速打電話聯系治安處。
電話挂斷,接下來就是等。
邵初瀾知道現在的任務就是拖住時間,讓面前的鬼保持現在的狀态,撐到治安處過來就好。
嗨呀這個她熟。
别的不會,唠嗑嘛,邵初瀾最擅長了。
就着富态鬼方才提到自己的女兒,邵初瀾找了個話題切入:“您剛說起來您女兒送了不少東西,她真孝順啊。一般來說都送父母些什麼呀?我也想學學,過年要不給自家親戚也送一份。”
原本富态鬼因為自己的怨氣忽然被抽走的感覺,心裡對邵初瀾有些芥蒂,生怕她是捉鬼師一類的人。
但聽到她主動問及自己的女兒,還一副向往崇拜的樣子,不知為何,心裡隐隐有些自豪。
這人吧,都喜歡聽别人誇自己孩子争氣,鬼也一樣。
“那是!我跟你說,在我活着的時候,十裡八鄉就是我女兒最孝順,當時她……”
富态鬼接了第一句話,邵初瀾很快就和她熱聊起來,從對方女兒說到自己的趣事兒再說到怎麼給父母送禮,天南海北瞎扯了一通,最後一人一鬼直接湊到一塊兒邊說邊笑,就差勾肩搭背認姐妹了。
柳微雲站在前台看着這一幕,深表震撼。
說實在邵初瀾能穩定對方的情緒她到不覺得有什麼,辦事處高位的幾個鬼誰沒兩把刷子。
但她能非常自來熟地找到話題,在兩小時内不間斷和對方天南海北地唠,而且越說越興奮,對她而言還是有點刷新認知。
簡直是社交悍匪。
大約兩個小時後,治安處的人姗姗來遲。
來者似乎也是憋着火氣,進門的動作非常粗暴。
門闆“嘩啦——”一聲被推開後,來人頭也不回向後一甩手,“哐啷”一聲砸回了門框邊緣,力道之大,震得辦事處的牆體都在嗡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