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苗，阿花，是你們原本的名字，還是‘它們’給你們起的？”

“……是它們起的。”

邵初瀾看着她：“為什麼不叫自己的名字呢？”

女鬼猶豫着，膝擺處的裙子攥緊又揉開，不斷重複：“這不合規矩……”

邵初瀾還沒開口，身旁秦謹已經出聲：“誰定的規矩？最大的規矩不是站在你面前麼？”

詫異擡頭，秦謹卻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邵初瀾心裡好笑，但也感到熨帖。

不用自己開口，身旁自動有人幫她撐場子的感覺，确實夠爽。不怪人們都喜歡屌絲打臉逆襲迎娶白富美，她也喜歡。

阿花單線程的腦子卡殼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對哦，為什麼不叫自己名字呢……”

“還記得麼？”邵初瀾問道。

阿花先是搖搖頭，眼神有些茫然。

“那把你進入亂鬼莊後登記的基本信息告訴我吧，我幫你找找。人死财消身亦滅，但名字，總應該牢牢握在自己手裡。”

人的名字，是代号，是人之為人，時刻警醒自己不要做有違這個名字的事。

鬼的名字，是來路，亦是歸處。

所有進入地府之鬼，在喝下孟婆湯後，前世記憶基本消散殆盡，唯有名字，會一直跟随自己，直到轉世投胎。

阿花想了想，說了幾條信息，邵初瀾調出相應表格後精準篩選，找到了阿花的檔案。

“姓名是……劉楚楚。”

阿花眼睛一亮：“劉楚楚，真好聽。”

邵初瀾點頭微笑：“楚楚動人，是很好聽。”

阿花，不對，劉楚楚連連向邵初瀾道謝。

邵初瀾應了下來，詢問她是否能幫忙帶路，自己打算将亂鬼莊的現有居民進行統計普查。

先前魂飛魄散的，該銷戶的銷戶，騰出地來給新的居民。

劉楚楚愣了一下：“我們也能夠，擁有自己的戶籍嗎？”

邵初瀾疑惑：“怎麼不可以。”

劉楚楚猶豫着，但還是道：“亂鬼莊得名，就是因為這裡是缺少戶籍的鬼魂聚集地。”

“簡單來說，就是，就是……”劉楚楚停了下來，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隐。

邵初瀾聽得一臉懵，轉頭看向一旁的秦謹。

秦謹淡聲道：“生前作惡多端之人，無法通過孟婆的秤，但又不想進入奈河被岩漿泡洗，大多便聚集于此。”

眉頭微擰，邵初瀾指着面前一些才到自己腳邊的奶娃娃道：“照這麼說，它們生前也是窮兇極惡之人喽？”

秦謹沉默了。

劉楚楚道：“啊不是的，其實，那是以前的亂鬼莊。在萬大人來之前，确實如這位……這位先生所說，不過現在，亂鬼莊的居民，尤其是女人孩子，基本都是枉死城那邊過來的。”

枉死城？

邵初瀾有些印象，陌笙似乎也說過他來自那裡。

“這枉死城又是什麼地方？”

“枉死城嘛，顧名思義，就是死得冤枉之人魂魄聚集地。比如生前遭受冤假錯案，或是遭受家暴虐殺，或是出生後由于意外或父母虐待而夭折，這幾類比較多。之前那邊治安還算不錯，但是，大約也就是七八十年前吧，鬼門關内外經曆過一次大清洗，枉死城裡原住民不知得罪了誰，遭遇屠城。跑出來的部分鬼魂四處流浪，亂鬼莊距離那裡比較近，大多數鬼魂湧入此地，後來，亂鬼莊便成為了第二個枉死城，除了收容生前窮兇極惡之人，還有冤死之人。”

邵初瀾聽得驚訝：“這兩派不會打起來麼？”

劉楚楚點頭：“會啊，一般來說，生前窮兇極惡，死後同樣在地府作威作福。那又能如何呢？三不管地帶，能苟活就不錯了。不過，原本大家都是黑戶，兇惡之鬼為了不引起上頭，嗯，也就是邵小姐你們的注意，隻要能夠乖乖聽話，按他們的意願行事，留下完整的魂體也還是不難的。”

原來是制衡原理。

中心壓惡鬼，惡鬼欺弱鬼，弱鬼背後又靠着辦事中心。雖然中心幾年都不見得會下來一次，但萬骈一次性的武力鎮壓，也足夠它們警惕一陣子了。

邵初瀾點點頭。

劉楚楚一臉崇拜：“所以邵小姐！您上次點明讓阿苗姐當領導，真是令人欽佩，阿苗姐才上台短短兩三天，這裡就變得井井有條起來，這一切都是邵小姐您和阿苗姐的功勞啊！”

邵初瀾笑笑沒說話。

這樣的欣欣向榮，能維持多久尚未可知。

衆所周知，鬼隻奉行弱肉強食，拳頭大的就是規矩，她在拓荒村已經見識過了。

當以“阿苗姐”為首的一批鬼得到了權力之後，會不會成為新一批的“惡鬼”，轉過來欺壓另一派，這就得看它們的素質了。

不過邵初瀾沒挑明，反正那最少是幾個月以後的事了，到時候她還在不在中心都兩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