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頓住了。
他低頭,望着自己手中的那本《東京地區任務報告與目擊記錄書》,嘴角不受控制的勾了起來。
2006年X月X日的《星漿體護衛任務報告》。
任務參與者的欄位,寫着“夏油傑”以及“五條悟”六個漢字。
……
起初。
夏油傑隻是輕而淺地笑出聲音來。
“……呵呵呵。”
然後。
笑意陡然加劇。
“……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傑笑得肩膀劇烈抽動、渾身都在顫抖。
腹部很快就因為大笑持續了過長的時間,泛開一陣陣酸麻的鈍痛。
他甚至必須伸出一隻手撐着書架,才不會滑坐到地闆上。
為什麼會這麼愚蠢呢?他終于明白過來了:這個世界,不是什麼‘夏油傑’死于星漿體護衛任務的世界!這是一個‘夏油傑’與‘五條悟’一同去執行星漿體護衛任務,于是兩個人都活下來了的世界!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說,他根本不用與悟交換任務──
他們隻需要一起行動──
他們本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說,這個世界的‘夏油傑’是怎麼死的?在星漿體事件後死于其他任務?還是說,這個世界的‘夏油傑’是因為再也不願意吞食更多的咒靈,所以不負責任的表示“反正悟能夠支撐這一切”于是就将詛咒啊高專啊正論啊置之腦後了嗎?
随便啦。
不重要啦。
反正另外一個‘夏油傑’的事情……根本沒所謂啦。
學生時代,其實夏油傑就有意識到了:五條悟這個人,有時候會因為自信與傲慢,輕忽大意。
但因為‘五條悟’的實力水平,在絕大多數的狀況下,都足以支撐住那種傲慢,與傲慢所衍生的心不在焉甚至疏忽大意。所以夏油傑并沒有當一回事。
夏油傑這幾天也不是沒看出來──五條先生成為了‘最強’的世界反而更好。
夏油傑對這個結果是服氣的。
因為五條先生成為‘最強’的世界裡,活下來的人更多、支離破碎地死去的咒術師更少。
顯然無論是哪一個‘五條悟’都是比‘夏油傑’更好的人。
成為五條家家主後,五條先生肯定就掌握了實權。不需要耗費三年五載的時間,就能奠定政治蘊底。他可以接觸到的人脈比夏油傑豐富得多。禦三家的背景也是天生的優勢──比起夏油傑這種普通人出身的野路子,五條先生完全不用擔心會與守舊的咒術世家、排外的日本政治圈,形成天然對立。
因為可支配的金錢總額極高,所以夏油傑不能用錢解決的問題,五條先生也可以用錢解決。
不需要與禅院家家主鬧翻,五條先生也可以通過語言上的交涉,把禅院惠用錢買斷。
手裡的選項太多了。所以、以暴力使他人屈服,變成五條先生的最終手段,而不是夏油傑那樣的常規行為──
“夏油前輩!已經夠了啊!”
五條先生一生都不需要聽見這種話。不像夏油傑,有一天必須看着自己珍惜的晚輩,伸出手臂、雙目怒睜、做出防衛姿态、擋在自己與自己想殺的人中間……隻因為這名晚輩覺得‘咒術界最強’的所作所為已經超過正常人可以容忍的範圍。
“哈!”
為什麼這一切這麼不公平呢?
為什麼隻有夏油傑可以看見死去的摯友、有機會成為一個比高中時更好的版本?
為什麼隻有夏油傑能看見:如果悟活下來了,就可以成為一個更适應社會規範、更成熟、更負責任、處世也更圓融,肩膀更寬、身高更高,實力也更強大的男人?
為什麼五條先生不得不忍受這個──為什麼夏油傑試圖去扮演十年前某個資優生長大後應該有的模樣、為什麼他絞盡腦汁去模仿滿口正論的自己會有的言行舉止……但果然還是行不通?
為什 麼隻有五 條先生必須看 見 曾經的朋 友 成年以後原來有可能變成一 個殺 人狂 ?
夏油傑終于不再發笑了。
“……花禦、漏瑚、夜魇。”
他喚出自己支配的三個特級詛咒:人對森林的恐懼、人對大地的恐懼、人對黑暗的恐懼。從醜寶腹部的異空間中,取出三根兩面宿傩的手指。解開上面的封印術式,讓詛咒們吞了下去。
“……咳!”
感覺到血液由食道上湧。
即使在身體健康的時候,拿宿傩的手指作為增幅咒靈威力道具,對夏油傑而言,也是一種充滿了風險的行為。而現在身體狀況變差了,後果隻會更加嚴重。
但這麼做是有必要的。
因為要與半個咒術界為敵。這麼做太有必要了。
……
“五條先生、為什麼會不小心讓悠仁君被高層給算計死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夏油傑一直很清楚。
畢竟就連殺人殺得很過火的他,也沒能殺盡自己世界裡所有對高專師生不懷好意的家夥。暴力的舉止,隻能讓少數人屈服,而不能讓多數人心服口服。視殺人為解決問題的方法,自然隻會制造更多敵人。
為了改革咒術界,夏油傑就不能一味地殺人。
幸好。
目前這個咒術界裡,最強的咒術師不是‘夏油傑’,而是一個叫做‘五條悟’的男人。
這個夢很美。
這個夢美得像假的一樣。
引領咒術界年輕一代的路标上,可以永遠貼着‘五條悟’的名字。
真好啊。
那些隻要活着,就會觊觎悠仁君性命的家夥──那些、隻要還在繼續呼吸,就會妨礙五條先生實踐夢想的家夥──那些、隻要心髒依舊跳動着,就會對高專師生産生威脅的家夥──不分男女老少──夏油傑隻需要通通殺掉就可以了。
“請務必長命百歲。”
夏油傑随手給五條悟傳送了一條Line訊息。
然後将智慧型手機砸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