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站在房間正中央。
臉上火撩火撩。責罵的話語不受控制,從嘴裡沖了出來。
“這麼重要的事,認識第一天,你就該說!”
夏油傑指着五條悟的鼻子叱:“你以為我這幾天在校外留下多少殘穢?!我沒被人發現,你真他媽是運氣好!你在想什麼──操!”
夏油傑爆了粗口。
“媽的!你有空開我有兒子叫夏油良守的玩笑?沒空跟我說這個世界我是詛咒師?我操!”
五條悟半晌隻回應了一個字:
“……蛤?”
夏油傑沒有管五條悟的‘蛤’是什麼意思。
他抓狂到在房裡踱步瞎轉。
可即使怒火攻心,夏油傑也沒踱多久。
他意識到五條先生的名譽,迄今為止最大的威脅,竟是他自己?既然想通了。夏油傑也沒什麼好猶豫。他速速撤除咒靈操術。包括義肢内部的低階詛咒。眨眼間召回散布于日本境内,他的每一隻咒靈。
“你28歲了!”
夏油傑回頭,二度開口,依舊在斥責五條悟。
“你居然沒有金次君明事理?”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被發現,七海、伊地知、你,還有夜蛾校長,全部要完蛋?”
“你懂不懂什麼叫社會性死亡?你不懂是不是!我操!”
“哦。”五條悟又吐出兩個字,“哦。”
夏油傑卻被這兩聲‘哦’搞得更惱火。
無預警竄出右臂,掌心重重拍在五條悟左肩上,夏油傑使勁把五條悟往自己的方向拉。兩人間的距離,因此被縮短得極近。
“你他媽給我認真聽别走神!”
夏油傑危險地瞇起眼睛。
他的舉動完全出于慣性。因為平行世界中,七海或灰原犯下愚蠢的錯誤,導緻他理智線裂,他就是這樣吼他們:
“你知不知道自己脖子上有個器官叫大腦──”
可五條悟從來沒對夏油傑說過:無下限的術式,如今,完全可以自動辨識惡意行為。
于是半秒後,夏油傑閉上嘴。
他突兀抽手,後撤兩米。
仿佛被五條悟沒有使用無下限的事實燙傷。眼底浮現一串糾結又混亂的“你這人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污也夏蟲不能語冰井蛙不能語海”的亂碼。一時間憤怒與驚恐與不敢置信的情緒攪在一塊,又滋生出焦慮與絕望與生無可戀。
夏油傑不吭聲了。
整整半分鐘,五條悟未曾說出一句話,這時終于吐出第一句話:
“傑講完沒?”
“什麼──?”
手揉着太陽穴的夏油傑,隻來得及應出一個詞彙。
五條悟已經無預警拉近距離,揪住他的領子,沖他的臉正面輪拳。
媽的!
夏油傑措手不及。
但不至于乖乖挨打。
比起理智分析現況,戰鬥的本能早已銘刻在他的骨髓與肌肉裡。
五條悟夾雜咒力出拳。
夏油傑的身體随即調動咒力防禦。
前襟的扣子脫離了棉線落到地上。低等咒靈也依附回夏油傑左腿的義肢。
他完成閃避動作,擺出反擊姿态──
然而理智很不給夏油傑面子。
五條悟握起第二拳,又沖他輪過來時,夏油傑的理智,已經自覺地提醒他:此時不宜再用咒力。
──不能留下更多殘穢。
──殘穢會變成五條先生殺掉的‘詛咒師’至今依舊存活的證據。
──任何‘夏油傑’遺留殘穢的行為,隻會導緻五條先生看起來像通了敵。
──收留‘夏油傑’住在學生宿舍内的夜蛾校長,看起來也像通了敵。
──負責替‘夏油傑’治療的家入小姐,并沒有什麼不一樣。
──至于七海與伊地知……,這一星期,每天都被‘夏油傑’帶着祓除詛咒的悠仁君……,這些人的安危與名譽,全部遵循着‘夏油傑不能動用咒力為宜’的邏輯在走。
媽的!夏油傑想問:另一個我的屍體呢?!
但五條悟正全神貫注的毆打他。
于是他咬牙。撤掉咒靈與咒力。
隻能挨這頓打!
倒不是夏油傑無所謂。雖說五條悟也沒有使用術式,隻是純粹以咒力揍人。但他不是受虐狂。
問題是,這幾年時間,夏油傑的義肢全是靠咒靈在控制。
此時,突然要他全靠自己的感覺去找操作義肢的訣竅?這副義肢,還是五條悟上星期随手給他亂訂制的尺寸與配置?
真心辦不到!
不打算使用咒力是一回事。但身軀連平衡也維持得艱難,就談不上什麼格鬥技巧。
夏油傑隻有挨揍的份。
終于維持不了平衡,他右腳一拐,往斜後方摔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撞上任何東西。
隻是滞留在空中半秒,違反物理定律,甚至換了方向,才又往後躺下。
“嗤。”
五條悟冷哼一聲:“便宜你了。”
六眼看得很清楚。
夏油傑就這麼滑下去,0.21秒後,腦杓就要與尖銳桌角來一場重力加速度支援的刺擊。
于是五條悟失去揍人的興緻。
他用無下限術式讓夏油傑摔上床鋪。随後一點形象也無,整個人一屁股坐在房間中央的地毯,開始一面數落夏油傑一面換氣。
他剛才也不爽到極點。可過于不爽的後果,就是沒有适當分配咒力與體力,直接蠻幹。
這下子,五條悟也揍夏油傑揍到手很痛而且人很累。
……
三十分鐘後。
五條悟扛着夏油傑走進醫護室。
家入硝子,樂了。
剛好在翻閱驗屍報告的夜蛾正道,氣歪了鼻梁上的墨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