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告訴任何人你殺人的理由,這隻是因為,你還不夠相信我們而已?”
夏油傑說到一半,嘴角邊緣自嘲地勾了起來:“……抱歉,我早該想到的。你不是會因為給别人添麻煩就感到愧疚的類型。我竟然都忽略了這一點,光顧着誤以為你是不是善惡不分了,結果是我見樹不見林。”
“傑,我聽不懂哦?”
“五條先生,你之前說過很多次了吧?‘留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可以’?但我就沒有好好聽你說話……。嘛,像你這種任性的自大狂,哪可能會草率地破壞自己的聲譽?你絕對是充分考慮過才行動的。我真是判斷能力衰退了。”
五條悟被夏油傑給逗樂了,“到底是在誇人還是在罵人,不能選一個嗎?真是?”
他咯咯笑起來。但那一雙天藍色的瞳孔,卻透出了不加掩飾的冷漠:
“反正,昨天下午那群被碾碎的蝼蟻,沒必要在意吧。”
“……你在說什麼啊?”
夏油傑咀嚼着五條悟口中帶有輕蔑意味的用詞,很快地,他憑直覺做出了正确的判斷:“你一手摧毀了你的名聲、粉碎了原本的立場。你也不是那種完全不在乎社會評價的人……五條先生,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追求什麼,但你想要激怒我,現在也太晚了點?我們已經聊了這麼多了。”
“咦?”五條悟裝模作樣地攤開手,“我想要激怒你?我怎麼沒發現?”
下一秒鐘,五條悟擡起腳跟。
他笑容滿面,無視了日本人約定成俗的個人空間規範。突然,他往本來就站在桌子附近的夏油傑湊過去,然後小幅度地彎下了背。
“現在呢?”
五條悟的鼻子與夏油傑的鼻子過份接近了。
他壓迫感十足的垂下眼簾。呼吸間,夏油傑都能感覺到他溫熱濕潤的氣息卷過臉頰的皮膚。但五條悟的眼神卻毫無溫度。
“我現在是想激怒你,還是不想?”五條悟咧嘴問,“猜猜看?”
夏油傑沒接這個茌:“這不重要。”
咒靈操術使不閃也不躲。他無畏無懼地接下了六眼的目光。
“哇,你還真是一點也不生氣耶?”五條悟在夏油傑的臉正前方說。
“……五條先生,你轉移話題的技巧有待加強。”夏油傑忍着沒有歎氣。
有些事情,如果五條悟不想告訴他,他便不可能知道。
夏油傑能知道的東西太少了。
目前,他少數可以确定的情報是:五條悟已經削弱了這個世界的禦三家和咒術連。而夏油傑本人卻還完好無損的站在東京高專的學生宿舍裡。這是五條悟的選擇帶來的結果。
如果五條悟一點也不在乎他的死活,肯定就不會在4月9日那一天,來執行那不管是什麼樣的理由才衍生而來的大規模突襲行動了。
但五條悟為何決定那樣殺人?夏油傑卻不太清楚。
4月9日當天的傷害區域甚至有波及到非術師的大樓。可以足見五條悟假設不是真的失控了,就是他沒有認真在控制,為什麼?他是這麼冷血的人嗎?
夏油傑盯着五條悟的臉。
實在無法理解:五條先生到底經曆過什麼?
為什麼會覺得攻擊一大群素昧生平的異世界陌生人,也是可以接受的行為?
那些人,是在隔壁的世界擔任十惡不赦的反派角色嗎?
……說起另一回事,五條先生現在是被通緝中的嫌疑犯。
他對自己詛咒師的新身份又是怎麼想的?
他說自己在隔壁世界一直都是高專的老師……這也不像是有必要撒的謊。
所以他應該真的一直是個老師吧?
夏油傑應該就這樣直接提出建議,說自己可以替五條悟擔保,讓他可以不用離開高專嗎?
……但這會是這五條悟期望的嗎?
夏油傑腦袋裡盤據着太多沒有解答的問題。
他近距離的觀察着五條先生的眼睛──他不确定自己應不應該發問──若有人問五條先生開不開心?夏油傑能從眼睛看出來五條先生的心情貌似不怎麼好──不算特别差,但總之也不是很好──但若要問為什麼五條先生的心情會這樣?夏油傑就答不出來了。
本來一個那麼健談的人,莫名其妙殺死一堆人,卻不打算說出具體的原因?
本來還以為自己足夠了解的人,一夜之間,就做了你以為他不可能會做的事情?
真奇怪。
夏油傑換了個方式提問:“五條先生,你有希望我去做的事情嗎?”
“你選擇在我跟禦三家開戰前展開行動,是因為有什麼工作需要我幫忙嗎?”
“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到的,……就直說吧?”
五條悟靜默了片刻,站直了背脊。
他向後退回到他原本站着的位置了。
這是個讓夏油傑覺得很奇怪的行為反應。然而他卻說不上哪裡奇怪。
“……有話直說?傑喜歡這樣的嗎?”
五條悟雙眼灣成了月牙狀。
五條悟突然天真爛漫起來:“哎呀,好像也不錯。我能奉陪哦?”
他嘴邊的笑容變得很純粹,夏油傑仿佛時光回到十幾年前,他跟悟在學校茶水間裡,悠閑自在的讨論曾經追過的Jump雜志下一期會有什麼進展。但這一次,五條先生開口說出來的話,卻不是少年漫畫這麼青春洋溢的題材:
“希望傑去做的事?我沒有。但不希望傑做的事,我還真的有一個。”
擅自選取了一個主題,五條悟就開始解釋。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傑,你剛才問過我,為什麼要襲擊禦三家跟咒術連,對吧?這個問題背後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不告訴你。”
夏油傑皺起眉頭。
“第二個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想要證明:不管我殺了多少人,不管是殺誰,我都不會有負擔。”
夏油傑打算駁斥這種說法:“你想要證明給誰看?”
五條悟的下一句話卻直接給予了夏油傑答案:“給你看。”
“……什麼?”
“傑,你已經看到了吧?我已經做過了。我能殺死任何人隻要我想要。”
“所以,你最好把我的威脅當真──假設傑以後又随便殺人,我就殺了校長。這是束縛。”
房間内的空氣,随着五條悟突發的表态,悄聲結凍起來。
夏油傑簡直不能相信。
“……你腦子有問題嗎?五條悟?為了威脅我,所以你去殺人?你覺得我會信?”
“傑,我不喜歡有人按照自己的标準殺人。包括你。”
五條悟沒有正面回應夏油傑的反諷。他無視了夏油傑爆發出來的質疑與怒氣。
像是看不到夏油傑的臉色已經變得有多黑一樣,他自言自語道:“啊,我就是為了說這個,才在房間裡等你的。你能配合的找上門來真的太好了。”
五條悟用宣布遊戲規則的方式晃晃手指。
“我再說一次:假設你以後又随便殺人,我會殺了夜蛾校長。”
“當然是有例外的,如果你想殺的對象,本來就是祓除對象,那殺了也沒關系。”
“準許正當防衛哦。”
“如果你是想要保護學生,也可以事後再跟我報備。”
“不過要注意,先斬後奏是有機率違規的?傑得更謹慎更小心才行!不然好心辦壞事,萬一意外害死夜蛾校長,他該多冤枉啊?”
五條悟叽叽喳喳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