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夜蛾正道的視角去描述這一夜的狀況。
2018年10月31日。
晚間22點27分。
他知會夏油傑緊急事态,乘上咒靈一起前往澀谷。這,是經過了充分的考量。
毫不誇張地說,五條悟是均衡本身。
五條悟的消失,将造成日本動蕩。
敵方詛咒師既然有辦法設計出一種封印住六眼的圈套,可想而知,後續對付其他咒術師的方案也恐怕一應俱全。
值得慶幸的是,夜蛾正道此前緻力于隐瞞夏油傑的存在(主因是他與五條悟尚未掌握間諜的底細),而這也意味着,夏油傑成了一張足以颠覆戰力版圖的鬼牌。
眼下,隻消夜蛾正道與夏油傑趕赴現場,再由前者替後者擔保。想必,禦三家再怎麼多疑,也不至于直接展開攻擊行為。
然而,晚間22點43分,進入帳的片刻,夜蛾正道卻看見:109百貨商廈頂樓,就在那兒、有一團霧氣彙聚于上空。那霧狀的詛咒,與夏油傑描述的特征一緻。
……難道它就是導緻夏油先生來到這個世界的咒靈?
這麼懷疑的顯然不隻夜蛾正道而已。随着他與夏油傑落地,七海、伊地知等人迅速跑過來彙報:“夜蛾校長!夏油先生!看頂樓!白霧咒靈在那裡!方才總監會派遣了四位咒術師進入霧氣!但他們都沒能出來!”
“經過測試,白霧咒靈的生得領域一次僅容許一名術師進入。”
“霧氣本身不具備挑選受害者的能力!”
“可以大膽假設,外來者必須主動進入霧中,詛咒才會生效……這種類型的帳,如果再次接納下一名外來者,隻可能是因為前一名外來者已經死亡或遭到詛咒。”
夏油傑當即派出一隻咒靈鑽進霧中。
“不行,聯系立刻就斷了。”咒靈操使以公事公辦的語氣道,目光卻死死釘住那片霧,“式神類的偵察手腕沒有用。可以推測,必須是術者本人身處霧中,才有辦法祓除。”
……這便是checkmate。
根據衆人收到的信息,獄門疆目前卡在澀谷站副都心線B5月台地闆上無法動彈。
然而,無法動彈是暫時的。
獄門疆再過不久,就能解析名為‘五條悟’的情報,任由敵人帶走。
解救五條悟,是分秒必争的事!但、夏油傑與在場其他術師的立場不同。
對其他人來說,霧氣咒靈的處理優先度不高。無論它是偶然現身,還是與封印的幕後主使共謀,這根本無關緊要。既然确認了霧氣不具備主動傷人的能耐,其餘術師隻要無視它,再前往B5就好。
可,對于夏油傑來說,不是這麼一回事。
萬一霧氣咒靈純粹是偶然出現?這、恐怕是他能夠回到故鄉的最後一次機會。
想從大千世界中找到特定的詛咒,如大海撈針。
遑論這根針又更特殊:具備穿梭次元屏障的能力。
當然,如果夏油傑能立即馴服這隻咒靈,再前往B5,這聽起來倒是兩全其美。但,夏油傑上一次直接被霧氣抛到平行世界,這也恰恰說明他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将之馴服。
可以确信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不抓緊時間搶奪獄門疆……此世日本一億兩千六百八十萬國民,加上澀谷現場的術師……下場恐怕不會很好。
思及于此,夏油傑反而無法下定決心。
錯綜複雜的利害沖突是泥、是沼、是流沙、是無底深淵。
不确定性沉如鐵腳鐐,将夏油傑縛在原地:兩個世界的高專、兩個世界的夥伴、兩個世界的學生、兩個世界中那些托付給他夢想的人或交予信任的人……,如何将這其中的一半棄之不顧?
“夏油先生!”
夜蛾正道按住夏油傑左肩。
他一愣,回頭,視線從商廈頂樓挪到校長的臉上:沒有鏡片的阻隔。仿佛時光倒流回六七年前,夜蛾正道還在擔任孩子們的班導。那時他年輕、熱血,也不總是戴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墨鏡。
“……校長,怎麼了?”
“你曾答應身在這個世界時,會服從這裡的高專下達的指令?”
“是的。”
“那麼,你立刻出發前往澀谷站B5!”
夜蛾正道收回手,掃視周遭,“七海、日下部!你們跟夏油先生一起去!奪取獄門疆,解開悟身上的封印!這是我做為機關首長的判斷、是我的命令──即刻執行!”
“收到。”
果斷的行動力回歸到肢體語言之間,夏油傑與其餘二人很快進入地下鐵出入口。
夜蛾正道也拿出咒骸,交給伊地知潔高,讓他随機應變。
然後,夜蛾正道離開市區。他要去見天元。在這個時代,能被容許接近薨星宮的術師,是少數中的少數。
因為無法确定白霧咒靈何時會消失,夜蛾正道要請天元記下咒靈的咒力,未來亦将探測範圍涵蓋全日本……這是他唯一能替高專的客人辦到的事情。
……
接下來兩個鐘頭。
冥冥與憂憂敗于羂索,逃往吉隆坡。
京都校師生、豬野、伏黑,陸續被降靈術召喚來的甚爾爆揍。
真希、釘崎、新田在商店街附近戰勝詛咒師,各奔東西。
真希進入地下街,追上禅院的部隊。他們撞見玩弄生靈的真人,禅院家主首當其沖。有賴提早歸國的乙骨趕到,直毘人幸免于難。但因術式間有克制關系,乙骨遲遲打不赢真人,形成持久戰。
晚間23點36分。警察署宇田川崗亭址周圍建築物俱毀。甚爾自戕,在場術師無人死亡。伊地知支使咒骸,将傷員搬到安全地帶。
釘崎在幾條街外巡邏,遇見真人的分身。她輸出共鳴,乙骨瞬間占盡優勢,真人遁逃。
抵達B3的夏油傑、日下部與七海兵分三路。
夏油傑攔截迎面而來的真人。但即使戰鬥中本尊和分身合體,靈魂受損的真人在‘平行世界的最強’面前實在沒可能讨到便宜。
日下部迅速上樓。祓除蝗蟲後巧遇熊貓、狗卷。他壓根不想逞英雄,領着孩子們直直遠離激戰區,徘徊在安全的地點撿漏。
七海往下層走。消滅改造人,意外發現檢票口後方,昏迷的虎杖身邊伫着一個男性術師──脹相。九相圖中的長男,因為誤傷麼弟,正六神無主。
待虎杖蘇醒,七海一行人碰上釘崎與新田,再遭遇投誠的枷場雙胞胎。兩個女孩聲淚俱下奉上宿傩的手指,不甘地透露:“有人盜用了夏油大人的遺體,請幫幫我們!”
裡梅在暗中見證事态的走向從雷聲大變成雨點小。意識到如今的騷亂無助于宿傩大人複活,他再次隐沒于曆史的陰影中。
淩晨0點1分。
羂索與夏油傑先後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區别在于,羂索是根據殘穢與對咒靈操術的了解,推測澀谷周遭出現了另一名咒靈操使。
夏油傑是将真人搓成球不久,藉由窺探的目與竊聽的耳,觀測到B5月台上有‘自己的同位體’俯身拎起解析完畢的獄門疆──對方甚至還朝向他的耳目露出一抹輕狎的笑──
夏油傑勃然大怒。
等夜蛾正道趕回帳内,戰況也進入尾聲:咒靈操使擊殺了最惡詛咒師【加茂憲倫】,奪回封印五條悟的特級咒物。征得衆人同意後,他走到警察署宇田川崗亭址中央,拔出天逆鉾解封。
然後,夏油傑捧起被封印者的臉,親吻了他。
……
廣場另一端。
半毀水泥牆壁後方。
虎杖悠仁和夥伴們站在那兒。
他們聽不清廣場另一端五條悟和夏油傑的談話内容。
但,每個人都看見了那個吻,也看見了兩位主角分開後望向彼此的眼神。
“……悟有跟誰交往過嗎?”
“惡,不關我事。”
“你們有看見我看見的東西嗎?”
“沒。”
“金槍魚蛋黃醬!”
“我就不該跟過來!我就該回高專!可惡!我才不想知道……”
“沒什麼關系吧?”
“他們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誰在乎!”
衆人七嘴八舌,或驚奇或無語的議論着。
廣場另一邊,夏油傑結束了與五條悟的對話。他跳上咒靈,幹脆俐落的進入大廈頂樓的濃霧──還真像是迪士尼的經典喜劇動畫大綱:來自異世界的勇者戰勝惡龍,拯救無數生靈,而那條能讓他回家的魔法道路仍在原處,并未因為一時的耽擱而消失無蹤。
“五條老師!”
虎杖悠仁率先朝向自己隻身站在空地中央,望着天空的班導跑過去。夜蛾正道緊随其後。
“五條老師!你還好嗎?”
“悟?感覺怎麼樣?”
“我沒事!”五條悟嘻笑着呼出一口氣,聳了聳肩膀。他不再望着大樓上空,而是低頭對校長與虎杖說:“我很好。謝謝關心。不好意思讓大家白忙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