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先生這次選擇邀請劉景尋去一家本幫菜餐廳吃飯。

他給出的理由劉景尋沒法拒絕：“我真的很好奇，傳說中難吃到聲名遠揚的飯和平日裡的家常菜有什麼區别。”

劉景尋看看餐廳菜品的單價，欣然赴約。

這家的價格對他們來說有些不上不下，正好卡在一個尴尬的範圍。周圍交通不便，商務宴請不會選在這裡，平常和朋友聚餐也不會選到這樣似乎因為名聲而自帶貴氣的場合。

趙合璧提前幾天訂了個湖景座，在山影薄霧後透出的日光下看着他的側臉。

“我也是一時興起。早些年看小說的時候似乎見人寫過。”

“唔……什麼‘他的背影沿着’外面這條路‘漸漸遠去了’之類的？”

劉景尋的目光從窗外綢緞般反射落日餘晖的一湖水上收回。一對羽色豔麗的鴛鴦，或者說鴛鴛，忽然鑽進水底，不多時從遠處的綠水中心探出。

“我有不少朋友都覺得這描寫的是個十分令人意猶未盡的故事。後來我被幾個人分别拉過來逛過，不得不承認，如果代入我們眼下的風景，的确是讓人非常遺憾。”

趙合璧舒了一口氣，笑道：“如果你覺得眼前的風景值得，這一行就已經回本了。”

“咱們出來是吃飯的。”劉景尋笑，“如果飯很難吃，那這錢還是花得冤枉。”

沒過多久兩人就笑不出來了。

劉景尋放下筷子，說：“我和我那些朋友來的時候還是學生，他們的家境大多還沒有我好。每次路過都能見到有路人拍下這家店的招牌，但走進來還是第一次。”

“可惜旁邊的公園這會應該關門了，裡面有個亭子的對聯還是教科書收錄的。下次有機會再介紹給你。”

他看着桌上的魚，思考它冷掉之後會不會更難吃，但還是沒法勸自己下筷子。

趙合璧也順勢放下手裡的調羹，暫且結束和碗裡鹹湯的搏鬥。

“你說這個故事會不會有另一種解釋？”

“嗯？”

“離開的那個主角心中很痛苦，他已經可以做到食不知味了？”

劉景尋托腮，無奈地搖頭：“我朋友之前聊到這家的風評的時候還特地說，那位沒吃幾口。應該是食不下咽了……吧？”

趙合璧沉重地點頭。

天已經沉沉地黑下來了。

劉景尋指指那邊的一片隆起的山頭。

“我還和朋友去那邊的山上看過日出，揣了一把遊标卡尺。”

趙合璧問：“為什麼是遊标卡尺？”

“兩個人出門不安全，那個能帶上地鐵。”他掰着手指，“包裡還帶了充電寶、手電筒、抑制劑……”

他頓了一下，笑着總結：“總之是保證我和他安全的東西。”

“在山那邊的一家24小時快餐店裡坐到淩晨三點，結果第二天早上大霧。那年H市的晴天很少見，天氣預報也不大準。”

趙合璧應聲：“可惜了。”

“但那座山上有個角度很好的觀景台。我們下山的時候路過那裡，距離日出已經過去一小時了。”

“那是和現在差不多的季節，霧将散未散，太陽已經挂得高高的啦。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這片湖的美。”

他從憧憬中回過神來，對上趙合璧一雙似笑非笑的眼。

“明天是休息日。”他提醒。

劉景尋怔了一怔，不好意思地笑：“我明天還要加班。如果下次有機會的話。”

趙合璧心中一萬頭草泥馬飛馳而過。

他不由得思考這一切的起因和經過，難道他會錯意了？可劉景尋向他散發的到底是什麼信号？

睡覺吧，誰家炮/友在這之前還需要搞暧昧？

正經談戀愛吧，大哥你是一點線都不願意越啊？

如果這一切放在一個從來沒邁入親密關系的小omega身上尚且可以理解，他多往前邁兩步就是，可劉景尋他兒子都會翻身了啊？

劉景尋意識到他的目光，歉疚地笑了笑。

……偏偏他看起來還十分無害，貿然發問有興師問罪的嫌疑，偏偏他是個連詢問的資格都沒有的合作夥伴。

劉景尋實際想的倒是很簡單，他壓根沒分多少迎來送往的心思給趙合璧。

對人說人話，對鬼說鬼話。可他橫在“潛在合作對象”和“追求者”之間，明晃晃的人鬼二象限。

當下暫且用不到他，那還是先把手頭的事做完吧，維持一段體面的關系算是他疲憊中的極限了。

兩人并肩走到景區邊緣，劉景尋和他告别，随後彙入地鐵繁忙的人流中。

趙合璧目瞪口呆。

不是大哥，你要在節假日前一天的晚上，在和身家可觀的合作夥伴吃完一頓有名且很貴的飯之後，穿一身高定西裝擠恐怖到聲名在外的地鐵回家？

他震驚到掉色。

司機很有眼力見，說：“馬上要到秋季下種的時候，劉先生應該隻是最近太忙了。”

“對。”趙合璧六神無主，“他百忙之中抽時間出來跟我吃晚飯，已經很好了。”

好個屁啊！

最近前夫哥還有意無意地借着衛英懿的手給他使絆子，他簡直想抽當初見色起意的自己一巴掌。

齊懷邈也想抽他一巴掌。

“他都約人出去吃飯了，繞個路把他送回家能怎麼樣？”

住劉景尋對門的鄰居，實際是齊懷邈的聖經作者楚星遙，正在承受老闆并非沖他而來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