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劉景尋沒什麼另外的感覺。
早在失去記憶之前,他已經習慣了把引起情緒波動的部分全部歸咎于自己沒長好的腦子。
今天也一樣。或者說,這給他答疑解惑了。
護士們見他單獨把墨墨留下,都不約而同地提升了路過他這裡的頻率。
墨墨倒喜聞樂見。
劉景尋身上沒有外傷,在護士監督下把墨墨打理幹淨就拍拍他自己玩去。
等他洗漱完從浴室裡出來,墨墨正趴在床上翹着腳晃蕩。
護士兩邊都要看着,這時也松了口氣。
劉景尋擦着頭發問:“晚上怎麼辦?還是人力看着?”
他擡擡下巴:“這家夥估計晚上還要醒那麼一次。”
“晚上還有一次藥。”護士說,“吃過之後不一定能知道小朋友找你。”
劉景尋的手一頓,笑:“把這個忘了。還要吃安眠藥。”
“不過除此之外,我們倒是會有專人在監控室看着。”
“麻煩你們了。”
頭發不過半幹,但能插電、帶加熱功能還有繩的東西在精神病院是高危物品,劉景尋也不奢求了,隻琢磨着出去的時候把頭發剪短。
小家夥已經爬上床,砰砰拍着床闆。
“叔叔來睡覺!”
劉景尋把藥咽下,給自己和小家夥蓋上被子。
“還是喊媽媽吧。”他說。
一夜過去,墨墨睡得莫名安定。
劉景尋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小家夥縮在他懷裡,發出平穩的呼吸聲。
他恍然覺得這是某個平靜的周末早晨,看見不同顔色的窗簾才想起現在并不是在家。
讓他醒來的是推開房門的聲音。
江清瑜默默走到床邊,卻對上他清明的視線。
“……”
“哥,你醒了啊。”江清瑜小聲說。
劉景尋用氣聲問:“幾點了?”
“沒到七點。”
江清瑜莫名心虛,把保溫盒放在床頭。
劉景尋陰恻恻地說:“你平常可起不了這麼早。”
“昨晚林央要我照常去榮霆上班。”江清瑜說,“我說我是你的私人助理,應該在醫院照顧你。”
“然後她告訴你,這是我的意思?”
“……嗯。”
“這就是我的意思。”
劉景尋說:“時間還早,給我倒杯水。”
江清瑜老老實實去外面找了個塑料杯給他倒水。
劉景尋抿了口溫水:“我有沒有告訴你我的工作理念是跟誰學的?”
“齊懷邈?”
“太冗雜。”
“冗雜?”江清瑜一愣,“不是隔壁那兩口子吧。大小衛?”
“差不多吧,我暫時還沒學到精髓。”
江清瑜宕機,腦内劃過榮霆上上下下被劉景尋玩得團團轉的樣子。
“也沒有吧,你太低估自己了。”
劉景尋卻問:“你不覺得我很忙嗎?”
“對啊?”
“那就不對了。事情全由上層做了,底下人在幹什麼?”
江清瑜絞盡腦汁:“執行你的意願?”
“他們執行的不是我的意願,是他們理解中的我的意願。”
“?”
劉景尋看他愣住,忍不住歎氣。
“你看:即使是我和你,在交流的時候也會有誤差,也會有沒法理解的部分。更不要說壓根不熟的工作夥伴了吧?”
“那麼這種‘無法理解’就會讓工作量增加。”
江清瑜深有同感:“确實。所以我為什麼要去榮霆上班?”
“這是打擊報複。”
江清瑜猛地擡頭,劉景尋面色如常。
“打擊報複?”
劉景尋點頭:“你沒聽過這個詞語嗎?就是通過讓你不爽的方式報複你。”
“能幫上你的忙,我沒有不爽啊?”
劉景尋微笑:“你知道榮霆接下來一個單子是和誰談嗎?”
“……公有制機關?”
“和你媽。”
江清瑜反複确認劉景尋不是在罵人,無助地白了臉。
總裁辦公室的老闆椅上換了個人。
林央無情地用劉景尋倒數第一喜歡的鋼筆在桌上敲出一串富有節奏的雜音。
“小江,你遲到了三分鐘。”
江清瑜把打印的文件放在辦公桌上,解釋:“我去劉總那裡了。”
“劉總?你昨天不還景尋景尋的叫嗎,這麼快就改口了?”
江清瑜無奈:“林總,你就别揶揄我了。”
“這不是揶揄,劉景尋最喜歡别人踩點上班,最讨厭别人上班遲到。”
林央拿起計劃書的紙質版:“你自己看過沒。”
“來的路上看了,劉總交待我看的。”
“那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