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關秋清晏,若太後因此發現他就是花妖背後之人,恐怕要起株連之禍。
敵暗我明,斷不能落入自證陷阱。
“太後明鑒,臣妾請求與人證對質。”
雲柔哲冷靜下來,她稍微挺直身體,不卑不亢地正跪着說。
“淩霄,把你看到的一字不落地說出來。”
瑞妃耐着性子忍到現在才叫婢女指認,此刻一副期待看好戲的摸樣。
“奴婢在下元節時,曾看到蕙妃娘娘與秋少将軍在禦花園的假山後私會。後來又在淨慈寺祈福時,親眼見到秋少将軍進了蕙妃娘娘抄寫經書所在的朝露殿。”
淩霄吐出的每個字,都令殿内衆人驚異咋舌。
雲柔哲和秋清晏都擡起頭來,雖不敢對視,也能想象彼此眼中驚異之色。
禦花園之事也就罷了,君珩必不會讓太後誤解。但若太後知曉秋少将軍曾出現于淨慈寺中,恐怕會認為他串通皇帝和蕙妃算計自己,為了窺探其母亡于宮中的真相,甚至意圖拿皇子身份圖謀不軌。
君珩也未料到事情嚴重至此,隻得先幫殿下二人探探淩霄所言虛實。
“淩霄,你可有看清少将軍入殿之後發生何事?”
“那時天色已暗,奴婢不敢細看……隻是秋少将軍為外男,公然進入宮妃所在殿中,卻未聽見殿中叫嚷……想來,應是相約會面。”
淩霄故意閃爍其詞,令殿上氣氛愈發凝重。
“本宮抄寫經書時殿門大敞,縱有外人進入也問心無愧,何須叫嚷?”
雲柔哲似乎就要抓住她的話柄,垂下眼目向身側的秋清晏輕輕眨了兩下。
“倒是本宮要多問一句,那時敬香祈福早已結束,你不随瑞妃回重華宮去,在本宮抄寫經書的殿外做什麼?”
淩霄果然眼神躲閃起來,支吾不出所以。
“應該是為了觀察蕙妃娘娘是否有用那害人不淺的墨吧。”
秋清晏故意提聲将忍耐已久的心事公之于衆,同時意味深長地看向君珩。
“什麼墨?”
君珩果然不知那墨有問題。
“皇上,我們娘娘在寺中抄寫經書時,瑞妃娘娘曾派淩霄送來極易凝固的墨錠,并明言是給太後娘娘抄經專用,還不讓我們關閉殿門,這樣冷風貫入墨水就更易凝固了。”
松蘿趕緊在一旁跪下解釋。
太後掃了瑞妃一眼,微微蹙眉,看來這墨并非她賜下。
“苦了我們娘娘,每日在冰天雪地裡用這樣的墨親筆抄經,寫壞了不知多少次,還生怕誤了時間而日夜不停,手上都快生出凍瘡了。”
郁霧也與松蘿跪于一處,沉穩地道出實情。
君珩緊皺着額頭,細細端詳着雲柔哲的雙手。
那雙嬌嫩素手此刻因寒冷和緊張而白得發紫,越向指尖處越是微微泛紅。纖細的手腕上還留有被捆綁的紅痕,觸目驚心。
他才注意到今日盛宴,她身上的藕荷色棉緞夾襖長袍,比起瑞妃的珊瑚紅金絲裘衣顯得這樣素淨單薄。
從淨慈寺回來後未曾召見,悔不該隻以錦盒中紙條交流,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把身子養好。
心頭莫名的抽疼了一下,不禁嚴聲厲色起來。
“瑞妃,你何時變得這樣歹毒?虧得朕才将協理六宮之權賜予你。”
感受到皇帝的怒氣,瑞妃眼底閃出委屈的淚意,她記憶中的表哥從未這樣呵斥過自己。
“瑞妃向來如此,怕是算準了姐姐不會告訴皇上。”容妃瞪了瑞妃一眼,又轉向皇上:“若姐姐沒用那墨水抄寫,恐怕立刻就會被淩霄揪住錯處吧。”
“本宮皆是為了皇上清譽,淩霄确實看見秋少将軍進入蕙妃所在殿中,隻要細細查問當時淨慈寺中的宮人,定有人能夠證實。”
瑞妃如此堅定,應該不隻有淩霄一人所見。
畢竟秋清晏确實去找了雲柔哲。
“微臣隻是奉陛下之命保護蕙妃娘娘,絕無多餘之事。”
秋清晏也明白此刻再無法掩蓋入殿事實,隻得盡量将罪責攬于自己身上。
他思索再三,仍然隻得以皇帝之命為擋箭牌,盡量簡短而平靜地說出來。
可正是這樣的自白,仿佛正中敵人下懷。
“秋少将軍怕是太過心急慌不擇言,蕙妃本就與你定過親,身為皇上嫔妃應是避嫌還來不及,怎會令你保護?”
比起殿下那兩人,瑞妃本是更加能言善辯一些,臉上洋溢着占據上風的得意。
“确是朕的授意。”
為了配合似的,君珩不帶絲毫遲疑。
可這在外人眼裡仍沒有足夠的說服力。
連瑞妃都能看出,皇帝袒護秋少将軍是真,保護蕙妃是假。
“皇上在禦花園中就是這般被他們兩人蒙蔽,若您真心寵愛蕙妃,怎麼又會至今仍未召幸呢?”
帝王恩寵本屬宮闱秘話,被這樣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令殿上議論紛紛。
發洩着從皇帝那裡受的委屈,瑞妃就是要如此令她蒙羞。
“朕與蕙妃夫妻同心,本不拘泥于形式。”
雲柔哲帶着些難以置信擡起頭,正對上君珩的眼神。
那深不見底的眼眸中,如浩瀚夜空的圓月,散發着溫柔的光。
唇邊揚起熟悉的弧度,他應該早已習慣了侍寝的女子被送到床邊,此刻卻說得情真意切,讓雲柔哲一瞬間也不禁要相信那帝王之愛落于自己身上。
愛屋及烏,竟可至此嗎?
秋清晏倒顯得并不那麼意外,隻是眉額緊皺,目光閃爍,修長的脖領上喉結滾動,青筋分明可見。
好像應該慶幸,卻未有一絲欣喜。
“皇上難道就沒想過,蕙妃在為了誰守身如玉嗎?”
瑞妃這一言乘勝追擊,銳利冰冷如刀刃,直插人心。
雲柔哲警醒起來,構陷二人無論如何應該隻是表面,解決此事的根結恐怕仍在于太後對秋清晏忠心的忌憚猜疑。
按理說君珩應當已有安排,可他方才并未給出半點暗示,難道還差些火候?
但眼下最好速戰速決。
“請皇上命人去福甯宮中将臣妾在淨慈寺中所抄經書取來,臣妾自有辦法證明自己與秋少将軍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