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早點告訴朕?”他壓抑住想将她高高抱起兜圈的情緒,起身攬住她的腰坐于踏上,讓她輕靠在自己襟前,又不敢環得太緊。
仿佛擔心她随時可能融化破碎一般。
“恭喜皇上,恭喜宸妃娘娘!”卓公公也滿面喜色,跪在殿門口大聲恭賀。
“還不快傳朕旨意,宸妃身懷皇嗣,即刻晉為貴妃。”君珩心情極好,愉悅爽朗的語調裡幾乎要撲出一陣暢笑,他将雲柔哲輕然轉向自己,略鄭重道,“朕還要給柔兒改個封号……宣慈惠初,柔克有光,坤元懿和,體仁長民——就用‘元’字可好?”
君珩幾乎未經思索,顯然這些話不知在腦中過了多少遍。
而“元和”正是君珩這一朝皇帝的年号。
雲柔哲遲疑半晌,終是忍下了關于“是否太過高調”的顧慮,微笑着點了頭。
宮中剛夭折了一個皇子,她也不免暗自擔憂,但是子嗣一事終瞞不住,多些權勢或許更有益于保護好她和孩子。
卓公公興高采烈地下去宣旨了。君珩亦是止不住上揚的嘴角,雙手一伸将她橫抱起來,向裡間寝殿的龍榻走去。
“阿珩……?”
孕初不能親近,雲柔哲自察覺自己可能有孕以來,一直以疲憊困倦為由提早睡下,所幸他也多有體諒從無生疑。
如今應已幡然頓悟了緣由。
他笑而不語,極輕緩地将她放于榻上,為她脫去足履,放好軟墊靠背并調整到她可以舒服倚在床頭的角度,又拿了一條輕薄松軟的明黃色被衾蓋上。
注意到雲柔哲因自己方才所想而再度羞紅的雙頰,君珩忍不住在她額頭上啄了一下。
“柔兒就住在這裡吧,朕也好時時照顧你。”
其實這裡是他能想到滿宮中最安全的地方。
“皇上畢竟要在此處理朝政,臣妾孕中起居繁複,實在多有不便。”
“那朕讓他們把東邊的儀元殿收拾出來,總歸是在聖乾宮裡,朕也放心。”
眼前的天子突然變得有些絮叨起來,雲柔哲半是忍俊不禁,隻得微笑點頭。
“朕還想借此大赦天下,為我們的孩兒祈福,正好也可安撫災區民衆。”君珩臉上再度浮現出認真深邃的模樣,這個想法恐怕也已思慮良久。
“不如也請法師為二皇子超度,以安撫德妃之痛,化解六宮不安。”
“嗯,就按你說的辦。”君珩坐在床沿,輕輕拍着她的手,就像要哄小孩入睡一般,“不過柔兒切勿操勞,朕自會安排。”
“好。”懷中人兒軟綿綿的,鳳眸半阖,因孕中疲乏确有幾分睡意。
待她傳來均勻的呼吸,君珩蹑手蹑腳地将柔若無骨的身軀放于枕上掖好被角,又小心翼翼地在她光潔的額頭與臉頰上吻了幾下,才走出去再次喚來卓禮。
他将方才想到的事項一一吩咐下去,還多安排了幾件事。
*
“宸妃有孕,聽聞皇帝先封了貴妃,又命人着手準備封後诏書?”
晚些時候君珩去向太後請安時,太後沉着臉開門見山地說道。
果然後宮之中沒有什麼消息能瞞過太後。
“母後應知,兒臣自繼位時便該立她為後,如今已蹉跎許久。”
君珩說得不徐不緩,從容平靜,以太後對自己兒子的了解,定早已明白他的決心。
“哀家并非反對雲氏為後。”太後烏瞳中彌漫着稀薄的灰霧,隻在中心處透出一點瑩亮,“隻是皇帝也得顧及冬家的顔面,還有夏家近日也很不安分……”
果然太後也已察覺問題所在。
她見君珩沉吟不語,頓了幾息才又開口:“且不說雲氏懷着身孕難以應付封後典儀和中宮諸事,夏家和春家定會用如今百倍之力不顧一切将她拉下鳳位……急則生亂,事緩則圓,皇帝向來行事穩重,難道如今真要将她送于刀俎之上嗎?”
君珩默然垂首,從太後這番話中能聽出她對雲柔哲已無半分芥蒂,反倒真心為她的前路憂心。
“既如此,便在誕下皇嗣之後再行封後。”
他看向太後,目光堅毅,這段時日或能收複夏家和春家的不臣之心。
不,一定要掃清所有障礙,将鳳印穩固地交于她手上。
“哀家見德妃這幾日為二皇子哀痛不已,皇帝就算看在哀家的面上也要對她多加垂憫。”太後神情緩和了些,話間饒有深意。
“朕打算追封二皇子為憫誠親王,但對德妃……無法再做更多了。”
君珩始終堅持雲柔哲在後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原則,如今即便無法立刻封後,也要讓她做獨一無二的貴妃。
太後低頭歎了口氣,“也好,等二皇子喪禮過後,不如暫時讓德妃去别處休養,以免她總是觸景傷情。”
君珩點了點頭,“全憑母後安排。”
*
星悟很快回到了雲柔哲身邊,原來太後判斷她并無嫌疑之後,特意留下她給德妃診治。
聽聞德妃很快就要去城郊的梅雪齋了。
“小的從前聽宮裡的老人兒提起,那是一座建在宮外的皇家園林,冬天有開不盡的各色梅花,還有露天溫泉哩~”小順子在旁忍不住插了一句。
或許不愛宮梅愛野梅的冬亭雪能在那裡找回内心的自洽吧,雲柔哲這樣想着。
忽而窗外傳來一陣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