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臨每日除了下學,最期待的就是用膳了。宮中禦廚手藝超群,花樣又繁多,進食實在是大大的享受。而且冬日裡皇夫每日都給給她熬湯暖身,皇夫熬湯的手藝一絕,一口下去唇齒留香,飲湯成為風臨每餐最期待的重頭戲。
甚至因皇夫的湯,她都有些喜歡寒冷的冬天了。
一口熱湯下肚,渾身都暖和了起來。風臨坐在桌子上一口接一口停不下來,身邊仆人布菜忙的陀螺一般。
這丫頭吃得高興,時不時還點評幾句:“這道花炊鴨子好吃,那個杏酪蒸羊也很不錯。”
皇夫溫和地笑着給她夾菜,偶爾說一句慢些吃。
飯畢吃果子時,風臨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皇夫:“長姐何時回來?”
皇夫溫聲道:“這兩日吧,就快了。”
風臨開心地爬到皇夫身旁的椅子上,滿臉期待道:“也不知這次長姐會給我帶什麼好吃的!”
皇夫搖搖頭無奈地笑道:“你這孩子,原來是關心吃的……放心吧,她哪次忘了你這個小饞包呢?”
“這話怎麼說的呢?我雖然想吃的,但也想長姐呀!”風臨笑嘻嘻道,“哎呀……不過我真想上次長姐帶的瓊華露,真是好好喝……”
皇夫聽她提瓊華露,忍不住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鼻尖,道:“還敢提。那次你貪飲,喝得醉醺醺,足睡了兩日,把我們都吓了一跳不說,還害得繼兒被你母皇訓了一頓,她還敢給你帶?”
風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跳下椅子跑到皇夫面前撒嬌。這樣二人聊了一會兒,風臨便犯困了。瞧着小女兒昏昏欲睡的模樣,皇夫不自覺露出了憐愛的笑容,修長的手指拿下女兒手中的蜜餞,哄着她漱了口,給抱到床上蓋好被子。
風臨還不肯睡,迷迷糊糊地拽着皇夫的衣袖,問道:“父親,今日的故事呢?”
皇夫不禁莞爾:“有的,現在就給你講。”
她聽着皇夫溫潤的聲音,将睡未睡,恍惚間聽見外頭傳來幾聲“拜見陛下”,趕忙一骨碌爬起來,揉着眼睛問:“母皇來了?”
皇夫點點頭,給她披了件外套,領着去了正廳。
果然,外面儀仗飛舞,正是龍駕。
一位通身明黃的高挑女子應聲進門,擡手一甩鬥篷,抖下薄雪,四周宮人無不跪拜。
武皇名單字一個迎,字孝德,後自改字為天光。其容貌明豔,身姿挺拔,三十二年的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迹。柳眉鳳目,直鼻薄唇,眼尾與嘴角天生上挑,天然帶一點笑意。隻是平日裡,她面上的表情并無太多。
此時她與風臨對視,一雙丹鳳眼卻是笑意盈盈,微微俯身,張開雙臂對女兒道:“臨兒,過來。”
“母皇!”風臨應聲跑她身前,被武皇一把抱起,轉了幾圈才放到地上,笑道:“幾日不見,沉了些。”爾後才沖着身側随意一揮手:“都平身吧。”
如此殿内跪着的人才敢起身。
身後的皇夫走到武皇身邊,接過她的外袍,問道:“陛下可用了午膳?”
武皇看向皇夫,話語間多了幾分柔情:“還沒。朕剛理完手頭要緊的事就趕來了,本想着與你們一同用膳,不料已經晚了,還吵了臨兒午睡。”
皇夫聞言笑道:“原也沒撤膳多久,陛下先稍坐片刻,臣去命人備膳,即刻便好了。”
武皇輕輕握住他的手,制止說:“這些事交由下人做就好,朕來是想同你們父女說說話,坐下來。”
皇夫低頭輕輕笑,也不再推辭,二人執手落座,講着些平日裡的瑣事,風臨坐在二人對面靜靜聽着,殿中溫馨融洽。
不多時便有兩列内侍低頭端着禦膳魚貫而入,麻利地擺膳,武皇領着父女二人移步到桌前。她淨手後坐定,看着桌上分量恰好的菜突然笑了:“南玉,你好歹是中宮之主,吃食上怎還如此小氣?”
皇夫忙問:“陛下不喜?”
武皇笑道:“朕倒不挑剔這些,隻是這三四樣你們二人吃着着實簡樸了些。南玉,不要怕花銷,你與臨兒的吃用再費也不為過。”
聽了這話,皇夫心中甚暖,但仍笑着搖頭道:“陛下,這些日常的花費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算少,臣雖為中宮,但也不能肆意揮霍。平日裡這裡注意一點,那裡節省一些,便能富餘不少,也可為陛下減輕些負擔。陛下可别小瞧這些餘銀,臣靠着這些餘銀已建成兩個粥棚。何況這吃的也夠好了,尋常百姓一頓哪得吃這些。”
子南玉素有賢名,行事素儉,不尚奢靡,性子又溫潤謙和,寬仁柔順,深受人敬愛。
武皇一貫愛他,見他又興辦粥棚為自己積慈名,心中不免更疼他些,牽着他的手久久不願松開。
待用膳時,皇夫親為武皇布菜,十分規矩,四下仆從也屏聲斂氣,一片悄然。唯有風臨這個小丫頭敢出聲:“父親,那道杏酪羊肉哪去了?那菜酸甜可口,完全不膩,我想讓母皇也嘗嘗。”
皇夫輕聲說:“在那兒呢。”而後走到菜前取了一些放入武皇盤中,武皇略嘗了嘗說:“不錯,杏香濃郁解膩,羊肉也少了許多膻味。你還是小孩子,喜歡酸酸甜甜的。”
見母皇心情不錯,風臨撒嬌說:“母皇,看着你吃我也想吃了。”
武皇轉頭看向皇夫,用目光詢問,皇夫對着這一大一小歎了口氣,無奈道:“不行。你才剛用完膳,再吃就該積食了。寒江,去取些小梨湯來,給她解解饞。”
風臨本就不餓,隻是嘴饞,聽到有梨湯喝,也就老實了。
用過膳,武皇也覺疲憊,便沒有急着回紫宸殿處理政務,而是在皇夫殿中稍作休息。風臨自然是有些眼色的,梨湯剛喝完便一溜煙跑回了自己的淩寒殿中。
她也困得很,卸了發式便去了床上午睡。微陰的雪天實在适合睡覺,她不多時便進入了夢鄉。也不知睡了多久,風臨恍惚間聽見有人在叫自己:“殿下……殿下……”
她費力地睜開眼睛,頂着一頭睡亂的頭發問:“寒江……?什麼事啊……下午明明沒課了……”
寒江動作利索地備好了衣裙钗環,示意白蘇端坐溫毛巾過去給風臨擦臉,而後道:“丞相夫君入宮拜見皇夫殿下,您得去見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