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夏侯淳睡得十分不好,一會夢見前世她拉着王氏問她娘呢?一會又夢見和親的時候半路有蒙面人截親,那人提到了她娘,可是等她想仔細再問時,那人卻頭也不回的走了。
半夢半醒間渾渾噩噩的磨到了天邊泛起魚肚白,有麻雀停在桃樹上喳喳叫個不停。剛睜開惺忪的雙眼夏侯淳一時間還分不清她是在前世還是現在。
匆匆吃了早飯,夏侯淳和茯苓兵分兩路,一個去府門口等馬車,一個拎了一籃桃子從門洞溜走了。
夏侯淳到時府裡送她們去國子監的馬車還沒來,她站在門口等了足有一柱香的時間,馬車才姗姗來遲。
夏侯府裡姬妾衆多,子嗣倒是凋零,攏共加起來也不過四個。
夏侯淳是嫡長女,王氏長女夏侯蝶,王氏幼子夏侯傑,還有一位出自貴妾張姨娘之女夏侯舞。
夏侯府三姐妹年紀相差都不大,夏侯傑今年十歲,卻是愛玩的年紀,并未在國子監讀書。唯有庶女夏侯舞,是沒有資格去國子監的。
馬車停在夏侯淳面前,馬童想起昨夜自己父親的叮囑,知道如今的夏侯府大小姐不好惹,也端正了态度畢恭畢敬哈腰道:“大小姐,請您上馬車。”
夏侯淳看着他微微颔首,道了句多謝,便由馬童攙扶着上了馬車。
夏侯淳正要掀開簾子走進去,轎攆内一聲嬌喝傳來:“不許進來!我不管你和父親花言巧語了什麼,但是這是我的馬車,你沒資格同本小姐坐在一起!”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馬童和車夫都戰戰兢兢立在那裡仿佛聾了一樣,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以免受到波及。
小女兒家的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二小姐一早就命令他們遲些再到門口來,目的就是為難大小姐。
誰知這大小姐偏生如今不是個軟柿子,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沒資格?夏侯淳挑眉微笑,用力将那粉色珠簾高高甩起挂在了鈎子上,笑問:“我偏進了,你奈我何?”
夏侯蝶沒想到夏侯淳真如母親昨晚說的那樣鬼附身了大變樣,見夏侯淳一改往日唯唯諾諾,癡呆愚笨的态度,竟然敢對她無理,立馬怒從心起,她全然忘記了母親叮囑她的話,語氣尖酸刻薄:“你這個卑賤的蠢貨,究竟吃錯什麼藥了?你信不信本小姐到父親那裡去告你狀!”
“哦?”夏侯淳把玩着手裡的珠子:“母親就是如此教導你的?”
“你管母親如何教導本小姐?你算什麼東西?當初你娘命短死的早,要不是母親照料你你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你非但不知感恩,竟然還敢沖撞本小姐?”
夏侯淳臉上笑意更甚,直笑的夏侯舞背後發寒才慢悠悠的說了一句:“好妹妹,現下時候可不早了,若叫父親知道我們因為口角耽誤上學時辰,可誰都逃不掉責罰,要知道父親平生視知識為珍寶,萬萬懈怠不得,不若妹妹先壓着火氣,有什麼話下學再說不遲?”
夏侯蝶慣來高高在上慣了,現下聽出夏侯淳話裡示弱的意思,又想起母親昨晚的叮囑,加之夏侯平平時卻是最不喜懈怠功課之人,當下也收斂了性子,冷哼一聲,理也不理夏侯淳,偏頭看向一側算是默認了夏侯淳的提議。
反正日子還長,夏侯蝶想,總會讓她知道自己的厲害,讓夏侯淳再變回從前那個唯唯諾諾沒有存在感的蠢貨。
兩人各坐馬車一側,誰也不理誰,一時間倒也清淨和諧。夏侯府距國子監不算太遠,約莫一柱香的時間便到了,将将趕着時間點進了門。
國子監是根據年齡段來分班的,她與夏侯蝶年紀相仿,自然而然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同班學子。夏侯蝶一進學堂便拉着自己的帕交咬耳朵去了,夏侯淳也不拘束,自己尋了個位置坐着,等待先生來授課。
上一世王氏倒是給她請了夫子教她識字,不過也就來了一個月便消失了,夏侯淳想也知道王氏隻是做個樣子給夏侯平看,畢竟像夏侯平那樣自诩清高的人不可能接受自己的長女目不識丁。隻是夏侯平平時也不管她,王氏的面子工程做的也就不長。
好在夏侯淳那時雖啟蒙晚,記性倒是不錯,加之長年累月的窩在那四方的院子裡,無事便是讀書寫字。那夫子雖教她的時間不長,可到底心善,臨走前送了她許多書籍,還都是些比較有名的詩詞歌賦。
夏侯淳便守着那些書,和茯苓一同學習打發時間。
想到茯苓夏侯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那丫頭一讀書就犯困,學了幾天認識了些字便說什麼也不肯學了,甯願去擺弄那些瓜果蔬菜野花野草。
鐘聲響起,學堂内叽叽喳喳的聲音立刻安靜下來,一身着青衫,眉目俊朗的先生手拿着書緩緩走了進來。
能來國子監的沒有非富,但必定即貴,家裡若是低了四品以下根本進不來。門檻高自然能進來教書的先生來頭也不會小,這些孩子盡管是愛玩的年紀,也不敢在先生面前無理。誰知道會不會先生一個不高興就告到自家父母那裡去了?
相互行過禮以後,先生看着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夏侯淳,聲音清潤,一聽便是飽讀詩書:“今日你們有一位新來的同窗,有幾句話先生不得不再重申一遍。進了國子監,管你是王公貴族子弟還是朝野大臣之後,都統統隻有一個身份,那便是國子監學生。若是有誰不服管教,仗勢欺人,劃分等級,惹是生非,那便不要怪為師不顧及師生情面,請你家大人怎麼送來的就怎麼帶回去,國子監容不下目無尊長的大佛,記住了嗎?”
一衆學子紛紛恭順的低頭稱學生謹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