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死牢之事特意叮囑本宮不要讓你知道,本宮知道根本瞞不住你。”計歡歎了口氣,又道:“聽說毋容那個蠢貨昨夜去找你了?”
“嗯。”夏侯淳想起昨夜種種心中就惡心,渾身都難受的想嘔:“好在靈均及時趕來救了我一命。”
計歡看夏侯淳的樣子便知道昨夜她受了不小的驚吓,盡管心智再成熟她也不過是個尚未及笄的女孩,思及此計歡也不由得心疼:“本宮會替你收拾毋容的。”
夏侯淳搖了搖頭,拒絕了計歡的好意:“不勞煩娘娘了,現在隻要讓他們狗咬狗就好,毋容這條命不值錢。”
聽她這麼一說,計歡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勾起一抹壞笑:“也是,這事兒輪不到我。”計歡這時候突然開始同情起了毋容,等那人出來聽說了此事後,毋容一定會生不如死的吧。
“還有一事,娘娘,煩請你派人去濟華堂一趟,我以前在那裡準備了一點東西現在可以派上用場了。”夏侯淳從身上掏出一封信:“将這個交給掌櫃,他會明白的。”
“你竟提前做好了準備?”計歡很快發覺出了一絲不對勁:“難道你早就猜到了這場疫病?”
計歡十分敏銳且聰慧,夏侯淳知道自己瞞不過她的,隻能硬着頭皮承認:“是。”好在計歡并未追問,隻是看向夏侯淳的眼神幽深了許多。離開前,夏侯淳還不忘叮囑:“娘娘,此事勿讓計将軍知道。”
“你們的事本宮管不着。”
“還有一事需要娘娘幫忙。”疫病傳染力極強,且目前無藥可醫,她要去三皇子殿中照顧必然不能帶上可可:“臣女身邊的丫鬟可可就勞煩娘娘照顧一段時日了。這丫頭雖然做事魯莽,可性子單純,我會叮囑她呆在芳菲殿不要亂跑,絕不給娘娘招惹麻煩。”
計歡背對夏侯淳而立,聞言隻是揮了揮手,算是默認了。
“謝娘娘。”
“小姐,你要去哪裡?”見夏侯淳從裡面走出來,可可立馬上前抓住了夏侯淳的胳膊,她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帶可可一起去。”
夏侯淳将她的手拉開:“可可,聽我的話,呆在這裡等我。”
“小姐……”雖然她們相處時間不長,可自從那一日在夏侯府夏侯淳向她伸出手的的那一刻,那猶如天神下凡的身姿深深的烙印在了可可的心中。在可可的心裡夏侯淳就是她此生中唯一的親人。“不要丢下可可。”
自己隻是去做一件危險系數比較高的事,卻被可可弄得像是生死離别似得。夏侯淳有些哭笑不得,她伸手摸了摸可可毛茸茸的個腦袋:“傻丫頭,我說了在這裡等我,等一切結束我會來接你回去的,你家小姐現在事情繁多已經無暇分身了,你就不要再讓我擔心了,好嗎?”
可可深知自己非要跟着夏侯淳其實對夏侯淳來說并不是什麼好事,非但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會給她造成拖累,但是可可就是想跟在夏侯淳身邊,在她爹準備把她賣入青樓的那天她的心就已經死了,現在的可可就是為了夏侯淳而活下去的。可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等就等吧,隻要不給夏侯淳惹麻煩,隻要她能全心全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乖乖等着又怎麼樣呢。
“好,那小姐你答應我,事情結束以後你一定要來接我。”
“我答應你。”
在計歡的引薦下夏侯淳得到了皇上的傳召。夏侯淳擡頭仔細打量眼前輝煌氣派的宮殿,正上方用摻了金箔的顔料寫了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啟神殿】這是皇上平時批閱奏折與各大觀園讨論國事的地方。夏侯淳想不到自己重活一世還能再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上一世,她就是在這裡被皇上封為靜娴公主,也是在這裡出嫁前往大疆和親。
世事無常想來也不過如此。
皇上身邊貼身伺候的太監叫黃如海,黃公公甩着佛塵銳聲道:“夏侯大小姐,跟老奴進來吧。”
夏侯淳跟在黃公公身後踏進了啟神殿,殿内火爐充足,一踏進便是迎面的熱浪,與外面的寒冷形成鮮明的對比。夏侯淳進來便見皇上端坐在案台後面正在批閱奏折。
“臣女夏侯淳叩見吾皇,吾皇萬歲金安。”
當今聖上雖已年過半百,但其眉目清明,眼神銳利無比,渾身上下透着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天子威嚴。毋帝盯着案台下的女孩看了一會,他見那女孩神色不卑不亢,跪地請按時背脊挺直,倒是有一股子不服輸的韌勁兒。他緊繃的嘴角一松:“夏侯愛卿的嫡長女果然不錯,起來吧。”
“謝皇上。”夏侯淳站起身,仰頭直視坐在案台後面的天子:“皇上,臣女求見皇上是來請罪的。”
“哦,你何罪之有啊?”毋帝一聽,饒有興趣的看着她問。
“臣女罪狀有三,其一,不該隐瞞身份蒙騙皇貴妃娘娘,其二,不該讓三皇子在塘下鎮地下暗道裡感染上疫病。其三,不該因臣女的失誤連累計将軍。”
毋帝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沉思半響,才道:“你說的這三條罪狀朕怎麼一條都聽不懂?”
“皇上恕罪。”夏侯淳快速的跪下磕頭:“臣女就是替七皇子殿下治病的葉槐,塘下鎮一行臣女亦在其中,在塘下鎮财神廟的地下暗道裡因臣女的失誤沒有給三皇子殿下準備布巾而導緻三皇子回來後染上了疫病,臣女有罪。”
毋翀是他暗中委派去安陽縣查高達勾結天麻一派販賣粟毒的,毋帝知道安陽縣塘下鎮所發生的事,可計晖和毋清清呈上來的折子裡沒有提到葉槐此人,就連毋翀也沒有跟他提過這茬,此時夏侯淳這麼一說,毋帝心中一面疑惑,一面是震怒,這些人竟然統統都欺騙了他。但在一個臣女面前,毋帝還是很好的維持住了自己的天子威嚴,并沒有盛怒之下做出失控的舉動,隻是壓着怒氣沉沉開口:“你可知你現在說的話是株連九族的死罪?”
夏侯淳擡起頭看着毋帝,擲地有聲道:“臣女不敢撒謊,此事因臣女而起,如今三皇子殿下身陷疫病折磨之中,臣女懇求皇上給臣女一個将功抵罪的機會,臣女或有辦法治好三皇子殿下,控制住疫病的傳播。”
毋帝心中慶幸老三或許有救之餘,立刻察覺到了怪異之處。自老三生病以來毋帝便将他的寝殿封鎖起來,除了貼身伺候的丫鬟還有太醫外其餘人等不能靠近,未免引起恐慌他還下令封鎖了這一消息,夏侯淳又是如何得知老三染上疫病的?再則,計晖被他打入死牢的事知道的人也寥寥無幾,這夏侯淳究竟是有什麼通天的本事,竟然在皇宮内事事都知道?
毋帝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夏侯淳,大殿裡隻剩下他盤弄手裡佛珠的聲音,許久,才聽他淡淡開口:“一介官戶小姐消息倒比朕還靈通。”
這一步棋本就險之又險,在來之前夏侯淳就已經做好了被毋帝懷疑或者降罪的心理準備。她不能對計晖坐視不管,現下隻有治好毋翀才能保計晖安然無恙,可要她神不知鬼不覺從夏侯府消失以葉槐的身份出現在宮裡還不被所有人察覺,她做不到。且先不說如何跟夏候平交代,單單易容一事她就束手無策,菱花不在,計晖被打入死牢,為今之計要想救出計晖隻有先治好毋翀,除了坦白身份外沒有别的辦法。
這樣也好,隻要走過這一步險棋治好毋翀的同時說不定也能研制出控制疫病的辦法,若是讓計晖知道這一場疫病會帶走上京無數百姓的性命她一定會十分自責自己幫不上忙的。
夏侯淳先是在心中對夏侯淳毫無誠意的說了聲抱歉,這時候隻能拉你出來擋一把了:“臣女昨日同父親去雞鳴寺祈福時,無意中聽到父親為三皇子求得平安簽,再加上塘下鎮所發生的一切,臣女鬥膽猜的。”
毋帝聽完差點被夏侯淳給氣笑了,這小丫頭真當他是老糊塗了不成會相信她這連篇的鬼話?猜,她若真有這麼神事事都靠猜,那這泰平盛世還要他這個天子做什麼?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種事的時候,老三現在情況不容樂觀,剛才太醫來傳話,老三若是高燒再不退下去日後就算好起來了也怕是廢人一個。他在位這麼多年後宮嫔妃衆多可子嗣卻凋零,大皇子如今已經不堪重用,老四又隻空有野心沒有能力,老五成天醉心于文墨毫無野心,老六養在皇後膝下生性膽小懦弱,老七……毋帝将自己的一幹兒子想了個遍,除了老三外竟然無一人可堪大用。
“行了,你起來吧。”毋帝從案台後面走出來,慢慢渡步到夏侯淳的身邊:“方才你跟朕說你能治好三皇子,可有信心?”
“臣女不敢妄言,定全力以赴一試。”
“幾成把握?”
上一世這疫病最後也是熬死了許多人才逐漸轉好,未曾出現過良藥,這一世夏侯淳誤打誤撞用靈草制成的布巾有了防禦的功效,可到底這靈草能防到什麼程度,能不能治愈已經感染的人,她并沒有把握。可如今不管有沒有把握都必須勉力一試,夏侯淳心沉了沉,開口道:“八成。”
聞言毋帝面色緩和了許多,這會兒倒是有心試探夏侯淳一番:“你今日冒死來跟朕請罪,怕不隻是為了救三皇子吧?”
夏侯淳深知帝王的無情與多疑,此時開口為計晖求饒不是好時機,一個不小心隻怕引來反效果,給計晖招來禍端。反正最後隻要毋翀好起來計晖的身上的罪名自然不複存在,思及此夏侯淳遂又開始裝起了白蓮花:“臣女惶恐,此次疫病突發形勢不容樂觀,若是沒有控制好整個上京城都會淪陷,臣女實在不忍看到無辜百姓受此災難。”
毋帝心滿意足的點點頭,贊賞道:“你倒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夏侯愛卿有女如此是他的福氣。”
夏侯平好不好夏侯淳不想提,如今唯有疫病之事為重中之重:“皇上,臣女還有一事相求。”
毋帝心中有些期待這小丫頭還能說出什麼驚人的話:“你說。”
“此次三皇子感染的疫病有至少十日的潛伏期。”他們從塘下鎮回來已經有十日之久,可毋翀前兩日才發出來,足以證明這病毒十分兇猛也極難察覺:“臣女建議先将十日之前與三皇子有過相處的人都隔離在一處,宮内各殿禁止出入,上京城閉城半月。再派人搜羅艾草,金銀花,連翹等具有消毒功效的草藥日日為皇宮内外以及整個上京城消毒以避免疫病大範圍爆發。”
毋帝看這夏侯淳,語氣喜怒不明,隻沉聲問:“你可知這樣一來,朕要耽誤多少國事?”如今疫病之事百姓還不知曉,貿然封閉城門禁止出入耽誤的不僅僅是國事,還關乎到整個上京城百姓的生計,一個不慎隻怕會引來衆怒與恐慌。
夏侯淳擡起頭看着毋帝,态度異常堅定:“此事攸關整個泰平的人命,臣女也是無奈之舉。”
毋帝何嘗不知道這些?隻是知道是一回事,實際行動又是一回事。他在位數十年在百姓中的口碑隻好不壞,如今貿然封閉城門若是最後也沒控制住疫病死傷無數,那他身上背負的便是千古的罪名。可做與不做,都由不得他選擇。思考良久,毋帝終是沉重的點點頭:“朕會依你所言傳令下去。”
夏侯淳心中徹底松了一口氣,隻要将疫病控制在上京城内不往外蔓延也能最大程度減少死傷:“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