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子,你娘的杵在那裡幹什麼?”
二月的天草原上刮着寒冷的北風,呼出去的氣都成了冰碴子,盡管是這麼冷的天,也有這麼一群人不畏嚴寒在草原上紮了營地,隻靠着篝火取暖。
正是大疆國士兵。
說話的是個體格粗壯的絡腮胡子,隻見他坐在篝火旁搓着手,一邊扭頭對不遠處的瘦弱男子斥道:“再慢點冷着爺了看爺怎麼收拾你!”
絡腮胡旁邊坐了一圈男子,都是大疆士兵裝扮。他們對絡腮胡的粗魯言語已經見怪不怪了,甚至還有人随着絡腮胡的話附和:“啞子,還不快點過來給你偉哥添柴,要不是你偉哥看你可憐拉你充軍,你早被二營那些糙漢打死了喂狼。”
啞子是個孤兒,打娘胎裡帶出來的惡疾,不會說話。他也沒有名字,更沒法告訴别人自己的名字,所以在他叫什麼完全取決别人想叫什麼。
有人叫他啞巴,有人叫他壞喇叭,而這些大疆士兵随意給他取了個名,叫啞子。總之都和不會說話脫不了幹系。
啞子無父無母餓着肚子長大,所以從小學了些偷雞摸狗的本事,以此為生。前段時間大疆天降大雪,家家戶戶緊閉窗門,開不了張的啞子餓了好幾日。後來他聽說恒良山下有軍隊紮營,便想着來碰碰運氣。
也該他倒黴,作案時碰到二營的人小解,正巧被抓了個現行。
軍糧本就吃緊,這啞子也是個心狠的,從他身上搜出了軍糧不說,還有許多士兵貼身的信物,被那些人打了個半死。最後是吉偉看他身形靈活,也算是一門‘手藝’,便将他留在身邊使喚。
吉偉在這裡算是個小頭目,他救啞子也并非是心善,而是怕萬一打死了啞子,他的屍身不好處理。要知道恒良山山腳下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這裡常有野狼出沒,現在又值冬季大多小動物都躲起來冬眠了,正是野狼餓着肚子獸性最大的時候,萬一啞子的屍身氣味引來野狼,那他們可就都吃不了兜着走。
啞子平時就負責給他們撿柴燒火,也多虧了他的靈巧勁兒,總能在恒良山前腳處撿到幹燥的柴,燒來取暖正好。
今日啞子足足去了一個時辰,再慢點他們的柴都要燒完了。
啞子小跑着走近,見他空手來的,吉偉蹭的站了起來:“啞子,柴呢?你他娘的去了這麼久屁都沒帶回來一個?”
粗魯的言語引得大家哄笑,有人替啞子接口道:“他要真帶回個屁來你要不要啊?”
說完,糙漢們笑的更大聲了。
“要個屁!”吉偉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說完自己也跟着笑了。
有人問道:“啞子,你怎麼去了那麼久啊?”
啞子伸出手,攤開手掌,隻見他的掌中一道醒目的傷口,不知是血流幹了了還是怎麼,傷口看着吓人,可已經沒有血冒出來了。
啞子指了指恒良山,又指了指柴,最後指了指自己受傷的手掌。
“你上山了?”那人很是吃驚:“聽說恒良山上困住了泰平的一支軍隊,那些大馬猴們正沒日沒夜的找着呢,你可别随便進山,當心被大馬猴當點心吃了。”
大馬猴是大疆士兵給人猿起的外号,他們心底裡是看不起那些猴子騎在他們身上的,更何況如今還要忍心吞聲的為它們做事,說到底那不就是些畜牲麼。仗着體格大占優勢而已。
要他們說那些泰平士兵也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的,竟然連群大馬猴都打不過。
大疆士兵沒有和人猿交過手,但是作為一個健全的人,他們有天然的優勢。雖然那些猴子取名叫人猿,可也隻是形态和人有幾分相似,骨子裡說到底不還是猴子?
但這話他們也就是自己說說,萬萬不敢被霧仙的人聽了去。要知道現在整個大疆内憂外患,正值最混亂的時候,他們那些個王子公主都不是什麼善茬,暗地裡刀光劍影鬥狠,苦的是他們這些小啰啰。
大冷天的有家不能回,縮在這裡給大馬猴做後援。
啞子比平常安靜很多,坐在篝火角落裡,一個勁盯着自己的手掌看。
吉偉嘲笑着拍了他肩膀一下:“死啞子不就受點傷至于盯着看這麼久嗎?”
啞子搖搖頭,指了指手手又指了指篝火,吉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擔心以後撿不到柴了?”
啞子點點頭。
“你娘嘞,想偷懶直接說,跟你爺爺玩什麼深沉?”吉偉沒那麼感性。還是将啞子的行為歸結于不想撿柴:“算了,這些天爺幾個也算吃了點甜頭,恒良山那邊的柴也撿的差不多了,你再去二營那些人該更看不慣咱們了,明日起就在營裡待着吧。”
啞子飽含感激的目光投向吉偉。
也不知是不是今晚月亮太亮了,吉偉看着啞子的眼睛,總覺得那裡像是藏着什麼閃閃的東西在發光,很是好看。
就連他以前花重金去的楚樓裡,都找不出這麼好看的眼睛。
明明之前看他也不長這樣啊?
吉偉很疑惑,啞子的臉還是以前那張臉,可總覺得他與從前不一樣了。
接下來啞子的一個動作徹底打消了吉偉的疑慮。
似乎感應到了吉偉打量的視線,啞子朝他張開嘴露出個極其猥瑣的笑容來,那黃澄澄的牙齒上還挂着晶瑩剔透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