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突然會說話了,你讓其他人怎麼想?”啞巴會講話,别人怎麼樣都會覺得驚訝,到時候如果深究起她的身世,該怎麼辦?
“可是……”
“本來也不想跟其他人過多接觸,所以根本沒必要說話。”她又沒什麼朋友,也不需要跟外界有過多接觸,說話這項技能對于她來說沒有必要。
這是兩人相識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談話’,共同的語言。然而,現在看來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對于阿星來說,他習慣了孟隔雲保持沉默寡言,而自己不愛講話的性格在面對更難開口的孟隔雲之後,變得相對‘啰嗦’了,習慣了他說她聽,很多時候更是兩人一起發呆,相對無言。如今知道了兩人也能正常的交談後,便忍不住的希望能延續下去,不隻是他說她聽,也可以她說他聽。
“要不隻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你隻跟我說話?”他不想忘記她的聲音。
孟隔雲又将書蓋在臉上,拒絕回答這個問題,也拒絕了再說話。
他知道孟隔雲說一不二的性格,隻能挫敗接受而不強求。
孟隔雲閉眼休憩,心裡卻突然想到了剛剛被忽略的問題,他的同學們叫他什麼?那個全名?好像是‘周什麼馳’?一時沒有聽清楚也沒有聯想太多,隻覺得格外的熟悉,為什麼會有這種熟悉的感覺?她想弄清楚,所以她問了,但是話題很快被他無意的翻轉了過去。
然而她現在又不想跟他講話了,所以問題隻能無疾而終。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或許她聽錯了也不是沒有可能,阿星就是阿星,知道了全名也改變不了這個人。
“阿雲,阿雲……”這天照例在看店的孟隔雲卻被鄰居娟姨火急火燎的叫住,她的神情緊張又擔憂,孟隔雲一看便知道不是好消息,“阿嬸,阿嬸她暈倒了,現在在醫院,情況很不好!”
孟隔雲聽到這個消息,腦袋一陣眩暈空白,頓時喪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直覺力氣被抽走,站也站不住了。
娟姨見她已經完全呆掉的模樣,心裡哀歎一聲,不顧其他,拉着她往外跑。
“阿雲,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就這麼一句話,什麼都不知道的,孟隔雲在這一刻都知道了。
當她在醫院看到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阿嬸的時候,仍舊不敢相信這是事實,蒼白沒有血色的臉,清楚明白的告訴她阿嬸的身體狀況有多麼的差。
“孟小姐是嗎?據我們所知,你是病人唯一的直系親屬,所以我們有義務告知你病人如今的情況,”白大褂的醫生已經聽說孟隔雲不會講話的事實,所以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就自顧自的解釋病情,“根據檢查,病人的内髒器官出現了極大的損壞,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惡化了,而是日積月累,想必,病人自己早就知道自己的情況,而沒有告知你。”
孟隔雲回憶起阿嬸時而躲着自己偷偷咳嗽,偷偷吃着她不知道的藥,就是因為身體已經不好了吧,怕她擔心一直沒有吭聲,繁重活一直自己抗,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維持兩個人的生活。
“這次的暈倒……可以說是舊疾積累一次爆發,病人已經……行将就木了……”醫生似乎也不願意用直白的語言來刺激孟隔雲,因為孟隔雲看上去還像是個年紀尚小、不谙世事的小女生,這樣的打擊是不是過于殘忍?
行将就木?……也就是活不了多久的意思了?
孟隔雲呆呆的坐在床邊,失魂落魄。
阿嬸昏迷之後幾天都沒有醒過來,孟隔雲守在病床邊也不肯離開一步,期間很多或熟悉或陌生的街坊鄰居好心過來探望她們,然而她也無心理會。
在這段時間她想了很多,阿嬸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是給予她穩定生活的支撐,如果沒有了她,自己又該怎麼辦?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然而她此刻必須得面對。
幾天後的某天早晨,阿嬸終于醒了過來,神色頗為清明,但任誰都看的出來是回光返照。
“阿雲……”久違了的親切關懷的聲音,此刻虛弱無力。
孟隔雲一聽,眼淚便止不住的嘩嘩的掉。
阿嬸費力的握住她的手,勉強開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什麼多餘的話也不想說了,她知道自己挺不了多久了,唯一牽挂的就是馬上又要獨自一人的孟隔雲。
孟隔雲用力的點點頭,淚水浸濕了面龐。
“就算一個人也要好好的生活下去……”也許一個人會很難,但她始終相信孟隔雲的堅強,就像她還是孤兒被自己撿到的時候,眼睛裡未曾泯滅的希望的光,她是有能力面對一切苦難的。
阿嬸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什麼,深深的望了一眼孟隔雲,神情裡是最後的慈祥。
“謝謝……”孟隔雲小聲的說道,這一刻她沒有隐瞞自己會說話的事實,趁還來得及的時候道出心中的感恩。
謝謝你,阿嬸。沒有兩年前你的幫助,就沒有如今安定生存的孟隔雲,謝謝你的善良慈愛,讓她在親人、朋友都沒有的陌生環境感受到了溫暖。
她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不讓你擔憂。
阿嬸聽到了孟隔雲的聲音,眼睛裡流露出最後驚異的光芒,然而恢複暗淡,表情卻放心安詳,最終合上了眼睛,安靜的沉睡,不再醒來。
孟隔雲,你終于又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