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
四處黑暗,憑着記憶在牆壁上摩挲,終于找到了能點上火的火折子。
木材受熱燃起飄忽的火苗,悠長的地道蜿蜒到黑,衆人的面容在明滅的火光中皆模糊不清。
這裡的地下室常年沒通風,連用的次數都很少,通向下方的路有了些年頭,舊石階痕迹斑駁,殘留着黑色的團狀污漬。
幾名細作被暗衛押着送到了牢房門口,鐵制的長杆門上堆積一層厚厚的塵埃,信風低着頭找出鑰匙把門拉開。
門久未動,一受到震動上邊的塵就騰飛了起來,撲了信風一臉灰,嗆得他偏頭咳了一陣子。
細作對周圍的場景變化沒有任何明顯的情緒波動,松吹在他們之中選了一名眼底神智尚清明的,其餘的都被暗衛扔進了各個牢房裡暫管着。
信風對審訊沒什麼經驗,他見目前沒什麼需要他的地方,轉身将審問室留給了松吹。
站在審問室外沒進去的溪枕正抱臂盯着其中一名細作,他的側臉陷在陰影處,鮮妍的容貌更添幾分難以言說的詭谲。
注意到他所看向牢房的視線,信風好奇的湊上前,順着目光往那兒看。
一溜兒的牢房裡安放的幾個人長相都特為普通,溪枕看着的人和旁人沒差。
信風視線在細作裡周轉了幾圈,看不出個所以然,轉頭疑惑得發問。
“這裡面有誰和其他人不一樣嗎?”
凜冽的香似刀刃般能刺入咽鼻,溪枕偏過頭,别在耳後的深色長發落了幾縷下來,他面上的笑意在悠然的燭火中不甚清晰。
“你想問的是哪一方面?”
他吐字如蘭。
“若按相貌,沒什麼不同。”
“但若是按身份...”
溪枕眯起眼,唇邊笑意妍麗,眼底帶着些晦暝。
“那确實是有些不同了。”
—
一直安插在蒼郡後與玄圭交接任務的雲岫從京城攜着墨卿給的信回到了府邸。
夜幕籠罩,他低聲彙報着。
“東瀾伏兵動向有變,二皇子近期行蹤不明。”
“前些陣子收到了些二皇子在蒼郡的傳聞,但同時這邊又有一份二皇子寄給主子的信。”
“以及東瀾封鎖路線上派出的一分隊上寄來了消息。”
雲岫大氣不喘将情報說到這兒,稍頓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内容,不動聲色的繼續道:
“關鍵路線上的守衛皆被細作替了身,剩餘幸存的幾人被帶去了離邊境最近的地下室審問。”
半透明的瓶子裡幾粒未被咽下的藥丸和着唾沫黏在一起,寫着藥丸作用的紙合着這個瓶子一起放到了書房的桌子上。
蕭映竹在瓶内的藥丸一掠而過,視線轉到了這張紙上,垂下的眼眸視線一頓。
松吹寫的内容跟他本人所會開口說的話一樣少。
[紫水]
洹朝内沒有這類可以将人變成一灘血的東西,而這類藥效奇特罕見的東西隻常出現在東瀾。
雲岫交代完了情報,目光一瞥桌上的小瓶子,腦海劃過幾個在蒼郡見到的見聞。
見着蕭映竹未有想打斷他的意思,雲岫便接着開口。
“先前在出任務的時候,屬下見過類似這樣的藥丸。”
“效果近似一樣,但根源可能不同。”
“屬下所見到的,是近期蒼郡新花魁會贈予眼緣人的香丸。”
“得此香丸之人,皆能以此除其仇怨者。”
“而他們服下後,其狀皆相似,将死之刻,肌膚下開出花的形狀,而死去時面帶微笑,身下的血迹如瓣狀。”
“借着燭光或是日光的照射,幹枯的血迹竟能仿出幾分花盛豔之時的嬌豔欲滴。”
“聽聞東瀾邪教衆多,蒼郡常有來路不明之人,不知這花魁是否和邊陲之外的人有所聯系……”
“需要屬下前去安排調查嗎?”
樹上蟬鳴聲聲,枝桠間盛一旺月,窗台清色冰涼。
蕭映竹在蒼郡那兒埋了許久的鈎子,就等線動起鈎。
雲岫說的時機恰巧,就像是魚兒快咬鈎的前兆。
而在這時,最需的即是耐心。
五名暗衛中所接觸到的情報各不同,自然不會知曉軍情的全貌,如此問也未有問題。
寫着藥丸效果的紙被蕭映竹拎到燭火上燃燒,被移到一邊的瓶子重新回到了雲岫手中。
墨發随着主人懶散撐着頭的動作而垂落幾絲,蕭映竹意懶情疏,淡淡将雲岫的提議駁回。
“無需。”
“玄圭與你交接了屏州的事,姜念的經曆你可清楚?”
話題一轉屏州,對上蕭映竹涼冽而又散淡的眼,雲岫随即反應過來,應了一聲。
“屬下明白。”
溪枕寫着的調香方子端正落在紙上,吩咐下屬準備的香薰已經有了雛型,這半成品送至書房不過半天,淺淡的山泉青竹蘭蓮香即沁人心肺的彌散在厔内。
霧白的朦胧液體裝在小巧的瓶裡,上邊的瓶蓋由白潤玉瓷制成,古韻與柔和洽和一起,握在手中如玉在懷。
蕭映竹從這瓶半成品上移開視線,像是為确定什麼而問雲岫。
“她對香花之事有所鐘情?”
幾乎沒在蕭映竹口中聽到‘鐘情’兩字,雲岫視線微一頓才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