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對面的注視目光,她随即收了眼朝前看去,在蕭映竹與起身從水流旁起身往這兒走的秦覽身上掃過一瞬,目光随即被那名淡漠漂亮的女子吸引。
她穿的服飾與洹朝的服飾不盡相同,比起傳統服飾,更偏向改良後的劍服。
想到先前在栖山府邸的那場會議,姜念腦海中随即聯想到了那個名字。
桃郁。
在姜念打量她的時候,桃郁也在觀察着她,目光在姜念的模樣上若有所思的一頓,随即揚了下唇。
或許是今天梳妝的原因,姜念簪着蝴蝶流蘇簪,挽着的烏黑柔順長發别在耳後,比起平日的溫軟靈巧,更添了些柔婉。
桃郁移開目光,看着旁邊悠悠站着的秦覽,随心一笑,朝蕭映竹提問道:“你喜歡這種?”
山洞前的風大,沒練點武功的人完全聽不清,姜念擡手略微擋了下臉,耳旁隻有金屬碰撞的悅耳輕響。
金碎的光翩如蝶舞,注意到姜念的動作,秦覽随即将目光透向蕭映竹,像是預測到他的行為,蕭映竹略偏了些身位,随即瞥來不鹹不淡的視線。
被那視線中滲着警告寒意徹骨冷了一瞬,秦覽剛想對蕭映竹指指點點,前邊的山洞裡就傳來悠長的鐘響。
極其古韻的鐘響裡似糅雜了些超乎尋常的東西,姜念眼前陷入一遍黑暗,随即再睜眼,“視野”裡出現的場刹那大變樣。
一塊塊零碎的拼圖朝她襲來,各種拼圖裡人們的交流聲輕細而雜的一股腦灌進雙耳,她像是溺入水中,氣泡從她身後往上冒,手向上伸着,似要虛虛地抓住些什麼,空蕩的海水騰湧過來。
“………………”
旁邊有幾人嘈雜的說話聲音,還有些溫熱地水汽貼在她的面上。
“………………”
“…………”
她們在說些什麼?
她聽不清。
意識裡告訴她隻要再往前走幾步路,就能回到現代,回到從講座結束後要搭上車的那一刻,重新改變她的命運,擦除她在這兒留下的一切痕迹。
姜念看不到任何地方,但是身體就像是知道怎麼走一般,就算不用眼,也可以不用辨認任何方向,直接走出這片空地。
現代裡的朋友一個個回過頭,像是發現了身處與似是暗處,又似是明處的她,一面喊着她的名字,轉過身,朝她笑着呼喚她。
她們的口型一開一合,可耳朵卻被冒着泡的潮水遮擋住,聽不清一點,她們說了很多話,口型都不一樣,姜念聽不清,但卻能知曉她們在喚她回去。
她沒有四肢感覺,但姜念卻覺得自己站着沒動,隻站在原地看着她們呼喚。
即便意識模糊不清,可潛意識的,她卻認為,即便現在過去了,也不會回到原本的現代。
即便在怎麼想念那個地方,也是過去式了。
黑明不分的空間又開始傳來鐘響,這次的聲音并不悠長,反而有些急切,像是再催促。
晃動的鐘壁越甩越高,姜念皺着眉下意識往“聽到”的地方看去,那個鐘正在改變着前後晃動的方向,鐘擺孔越拉越長,肉眼可見地被拉直成長方形,帶着空間裡呼嘯的“風”,眨眼間朝姜念這邊兇猛甩來——
刺骨的陰森寒意蔓延過每個神經,從全身炸起,人的危險本能催促着姜念趕緊逃跑,朝反方向跑,猛烈地跑。
四處的海水褪去,江岸上褪了潮,沙灘上隻剩下潮水的深色印記。
感官通明,意識回歸。
房内有凜冽肅雅的檀木香。
瓷碗擱置在桌上,女子歎了聲息。
“……她之前是有受過什麼内傷嗎?雲水門我檢查過了,根本沒問題。”
桃郁的聲音。
門被推開了一邊。
“——你怎麼進來了?蕭映竹在這兒就算了,你來幹什麼?”
跨進屋的腳步聲一頓,一陣窸窣,木門又掩了一半。
“我看蕭映竹在裡面,還以為姜小姐醒了啊。兇我幹什麼。”
秦覽的聲音 。
她聽出了一點兒不服。
桃郁轉了身,好像朝秦覽不鹹不淡看了一眼:“在外面生活,那些禮儀你比我還忘得快?”
“——記着,記着呢。好,你們忙。”
秦覽正要将廂房門一關,剛轉了身,又折回來探出了個頭。
“我不能進,為什麼蕭映竹能進?他也沒成親啊?”
“?”
桃郁給姜念掖上了被子,站起來拿了瓷碗,聲音聽起來有點兒無話可說的無言感。
“好,我知道了,你是想和他争在姜姑娘前的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