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藥草曾也給山下的人用過,因為當年服侍來客的仆役不知是什麼原因,或許說了,也或許是沒說明白,那些人便自認為是宗門水質為綠色,是從天上來的,怎麼解釋也不聽。”
“救濟完之後,他們下了山,即處處吹噓喝了神水。久而久之就以訛傳訛,這些藥水就成了神水,飲用了便能成仙。”
“随着往後的饑荒和戰亂的災難,這個傳聞在受苦的百姓中傳播開來……想到宗門成仙的人也就開始絡繹不絕,甚至在我們下山救濟時都會被人包圍,衍生出一些不堪的交易買賣,鬧了許多事。
“因為太不堪其擾,所以宗門後面就關了門,幾乎不讓人進來了。”
……
姜念一頓,沒想到會牽扯出這種事,時間久遠,她也未經參加過這些事兒,沒有感同身受的經曆,無法勸解到點子上,隻能捎帶安慰幾句,也就做了罷。
和這事情相關的話題一斷,她們也就沒再繼續言說,姜念思緒飄忽着,又回到了蕭映竹那邊。
昨日他講的神色淡淡,一副閑散随意說道的樣子,毫不關心她的反應,待她回了答,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原來敢情是在這兒挖坑等着她跳呢。
明明他都有可以判斷自己是否為“姜念”的證據了,卻還想着再試探一下逗逗看。
回想起自己甚至半信半疑問了“水煮開了為什麼不會變色”這類話,姜念忽覺有種平淡而後知後覺的死感。
桃郁觀察到姜念微妙變化的神情:“怎麼了?姜姑娘。”
姜念覺得一言難盡,目光遊移片刻,又柔淡下來,靜靜搖了搖頭。
“沒什麼。”
“——這個傳聞。”
對上桃郁的視線,她停頓了半秒,輕輕呼出一口氣,面露些許無奈。
“是很早以前的嗎?”
桃郁支着下巴算時間:“不算早,也就關宗門之前,十一十二年吧。”
她在腦海裡數了數時間,又轉過頭問姜念:“姜姑娘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這事兒是天下皆知呢。”
“畢竟以前宗門會在有天災人禍時下去救濟,因此宗門宣布關上後,下面很多人都有怨言。因此當時鬧得紛紛揚揚的。”
十幾年了。
天下皆知。
最近自己隐瞞身份的漏洞好像是越來越多,總是從不經意的地方出現。
姜念都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馬甲,總會在一些想不到的地方掉下。
之前蕭映竹那般有意無意的試探,自己都蒙混過去了,沒想到最終露餡的還是因為自己的反應。
一次是望月思故鄉,一次是沒反應過是蕭映竹在訛她。
早在她在鐵匠鋪那兒和趙鐵匠一來一回的讨價還價的時候,她就應該意識到蕭映竹這個人,除了捉摸不透,還帶了點兒不經意又似無心去遮掩的屑。
内心複雜萬分,但姜念面上功夫還是做足了的:
“倒也不是,隻是第一次聽到傳聞的全版,有些驚訝罷了。”
她面上笑意如沐春風溫和,桃郁不疑有他,點了下頭,随即站起身。
“我得走了,在這兒多待估計某些人會不樂意,你好好歇息吧。”
桃郁把椅子搬回原位,又拿起藥碗,剛從姜念頸部抽出毛巾,又被想到些其他事兒的姜念拉住了袖子。
“?”
桃郁步伐一頓,有點兒訝異地轉過來望向她。
“怎麼了?”
姜念拉她袖子的力道并不大,見桃郁停下來也就收回了手,溫婉抱歉地笑了一下,将心裡的疑問問出:
“方才桃小姐說宗門是十幾年内上的,那難以進出找到宗門的事兒也是同一個時期出現的嗎?”
抓住姜念話語中的重心,桃郁搖搖頭。
“并沒有,宗主以前很支持救濟,所以才會放上那些外來人進來,直到之後鬧了事兒,宗主不在了,是我們自己關上的。”
姜念一臉茫然:“宗主?”
“是呀,宗主是宗門的創立者,是他将選址選在這兒的。”
桃郁話語一頓,又回頭看向姜念。
“他逝世前寫出了一些少見的偏方,專門是用來防止那些瘟疫疾病的呢。”
“……”
姜念莫名沉寂了下來。
桃郁歪歪頭:“怎麼了?”
心中有些思緒一閃而過,但抓不出其中的隐線,姜念沉思了片刻才柔和回:“沒什麼,桃小姐先忙吧,這兩天真是麻煩你們了。”
見她面露疲憊,桃郁也就沒再多說,先告了别。
寮房的門一關,姜念随即靠在枕頭上,陷入了沉思。
宗門現在已經脫離了和朝廷的關聯,因此在她的藥肆事業上目前看來是沒什麼影響,是交叉即離的線。
但按她所學的曆史來看的話,曆代宗族成員生活在社會中,需要與外界進行交流和互動,以獲取資源、維護權益……
但這裡的宗門竟然會脫離了朝廷,獨自生存。
這其中會有什麼原因?原因會和宗主有關嗎?
思慮過多,腦袋又隐隐細密如針紮一般疼了起來,熟悉的耳鳴又有感而來。
眼下除去權謀和藥肆,還要查一查宗門這兒的事……姜念總有預感,宗門這兒還有些她需要知道,目前卻仍未知曉的事情。
何況自己的穿越似乎與宗門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若是任其不去查明,那自己就有種被人蒙到鼓裡了一樣。
……一想到這兒,心裡壓力就大了些,頭也愈發疼痛,如被錘子砸了一般。
但穿越的問題終歸不是重中之重,眼下糾結過多也無意,還是先完成首要之事再說。
姜念疲憊地躺下來,老老實實按着蕭映竹的話,又閉上了眼,為等會兒要開始的會議養精蓄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