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慢而難以察覺的松了口氣,沉靜了片刻,看向姜念。
“小姐,眼下情報這些,可有些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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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看法,自然是有的。”
姜念沒有錯過艾臉上的那份微妙而又迅速掠過的神情。
她像是懼怕所有人都看她,比起用不自在這個詞來形容,到更像是遇到危險後,下意識想撇開因這種處境而産生的難受與驚懼。
是當時在路上遇到了什麼危險?
姜念不動聲色的轉開眼,繼續接着方才的話題:“礦工既然能有體力在礦洞裡連夜挖礦,不是有人将食物送上去,就是礦洞裡有長時間保存不會壞的幹糧,可以來填饑。”
“至于因疾疫人少,更應注意防範。”
“更何況敵暗我明。”
她話語微頓,看向窗外一路被樓船開辟撥成兩大片,仍未有任何彌散迹象的濃霧。
厚重的水汽剔透出瑩潤的白,不緊不慢地跟随着江上唯獨的一艘巨型樓船。
它在用自己龐大的身軀覆蓋住即将會見的赤門輪廓,也同時為姜念明亮的雙眸裡漆上了層漆黑的陰翳。
在那一團穿不透的無邊光景中,她目光再次落到紙上,接着剛才的話做了個結尾:
“我們應當要在赤門那邊稍作整頓。”
眼中筆墨簡短,未提及的事件也隻剩下“溪枕找于鶴未歸。”
溪枕與于鶴這兩名字對姜念來說都格外陌生。其中溪枕這名字是第一次聽,而于鶴也隻在宗門的時候因秦覽那邊的情報而提過一嘴。
話一落,身前紙面上一直停留似有實質的視線被淡淡收回,她一直輕攥着紙的手一松,下意識提起繃緊的神經舒緩下來。姜念剛松一口氣,身後涼淡的聲音目的明顯,分明的朝她問了過來。
“那你為何覺得街上人少是因為疾疫?”
因為有傳染病都不應當都需在家裡。
思緒一頓,姜念撚着紙張的指尖一緊,忽覺是自己陷入了确認偏誤。
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古代,對于普通流感這樣的疾病,通常不會采取強制隔離措施。
是她先入為主了,重點應當不在這兒,而應該是情報裡每一條都有涉及到的時間上。
凝寂的空間裡沒有給她過多繼續思考的時間,隐隐透着等待的迫近。姜念沒有回頭去看蕭映竹的神情,隻斂着眼又重讀了一遍情報,心中的念頭輕巧一轉,很快就順着另一條思路通了下去。
“街上人少是因為指揮使的原因,他或許下達了相關的指令。而這疾疫,正是烏糜衆的對策。”
僅僅隻是稍提點了一二,她便能迅速轉換思路,不再糾結上一條的對錯與否,這樣的心思又是如此靈敏通澈?
眼下姜念這般回答才算找到了繼續探讨的路,秦覽頗有興緻的擡着眸,眼中閃過一絲滿意與贊歎,笑着催着姜念繼續講下去。
“有意思,再講點。”
知道他們是想培養自己分析情報的用意,也是為了應對今後遇事的反應。姜念自然不在乎現場裡的人現在如何看待她,也不因方才自己講錯而覺得羞愧,話不帶停的繼續順着腦海裡的思路說下去:
“指揮使下令百姓減少出行,一種原因是有理有據的猜測,另一種是有間使在烏糜衆裡面,防止他們感染正中敵國下懷。”
“而桃郁所要制作出來的方子,或許就是為了根治這次蒼郡的疾疫。”
秦覽趁着姜念還在垂眸思索情報中的最後一句話,瞟了一眼她身後蕭映竹的臉色,見對方沒有繼續引導思考地意圖,便又出了聲。
“那姜小姐何故疑于鶴先一步絕了烏糜衆的道路,而非疾疫出現了才做防範?”
為什麼?
指揮使若按昌德帝的命令,也當是嚴格看守好城門便是,做出如此大動作,說是打草驚蛇都是說少了些。
姜念重新斟酌一番,想到其中的枝節,又垂眼看向那張似乎再多添幾筆都嫌麻煩的情報,按着心中所想繼續道:“因為這位名為溪枕的人。”
感覺到頭上傳來身後人輕淡的目光,雖然心知所想的不一定準确,可能有着邏輯漏洞,但眼下最重要的應當是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以便更好理解當前的局勢。姜念定了心神,繼續道:
“溪枕既然為我方,手上若無些籌碼,他是不會自投羅網的。而能在這個關頭找這位看起來不好說話的指揮使,按最常見的解釋便是,他手上有足以和指揮使互換的情報。”
感覺到秦覽有些微妙而閃爍不明的目光,姜念面露些不解,正疑惑着自己哪兒入手錯了,蕭映竹懶散地替她解了答。
“溪枕曾是烏糜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