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輕輕吸了口息,沒有被他握住的那隻手被迫開始掰腕上的修長手指,這較勁的動作就像孩童在幼稚的玩鬧,各自為可有可無的事兒隐隐僵持着,不肯退讓。
因為手臂被桎梏着拉不回來,因此想掰開蕭映竹的手,隻能身體往前湊近些。
有意無意的,姜念就無處可逃的被這無形的力道脅迫着與他距離更近了,抵着對方淡淡的目光垂下頭,她抿着唇,在那白皙的指尖上稍頓片刻,半無奈半被迫地往他指尖那兒夠。
蕭映竹垂着眼簾,輕淡目光落在姜念半挽花飾的長發上,她散在肩後因低頭的緣故往旁分開了幾縷,青絲下的脖頸顯得分外白皙奪目。
他眸色深了幾分,神情不動聲色,淺淡地垂着眼簾,暗沉地看着姜念在與他的指節較勁。
手腕上的指尖真的很難挪開,也不知道蕭映竹是哪來的力氣。姜念幾次都想半途而廢放棄,但人都上陣了哪有臨陣退縮的理由。
室内寂靜了一會兒。
在蕭映竹的注目禮下,正努力他手從腕上拉開的姜念忽然聽到了頭頂一聲輕笑。
這輕笑如剛才一般難以捕捉住,僅在耳垂旁似挑逗般撩了一下,轉瞬就無了蹤影。
“……”
腕上的手紋絲不動,方才又被他笑,姜念還撚着他指尖的手一松,無語地收回了左手,不打算在繼續這個幼稚的遊戲,瞪了蕭映竹一眼,用力扯着腕臂,沉聲道:
“你松不松?”
蕭映竹饒有興緻地擡起眼簾,指尖挑釁在她腕上一點,“名字。”
肌膚相抵的觸感麻了姜念半身,她抿着唇,一聲不吭地看着他。
窺見姜念眼底堅決不退讓的鐵打決心,方才就使了點兒勁,這天天跑東跑西的大小姐眼尾竟然有點泛紅。
他稍微放輕了聲,半哄半騙,極具迷惑性:“各退一步,你念一聲,我念一聲。”
“……”這有區别嗎?
蕭映竹就是想讓她念他名字,好用着這個借口,來當彼此關系更近一步的痕迹,在借着這層關系,來詢問她是否真看懂假看懂書裡地簡體字,以便來探究她的身份。
這心思真的是山路十八彎,總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出現。
姜念忍住想白他一眼的沖動,面上又恢複了恬淡的樣子,一副仍由他繼續握着她的手,半伸着臂往椅子上靠。
“那你就握着,等下秦公子上來,不知誰會百口莫辯呢。”
反正這姿勢,誰看了都知道是誰在半強迫誰。
蕭映竹慢悠悠地掃了眼此時彼此之間的座位與動作,意味深長地勾了唇,似笑非笑看着她。
“是嗎?”
明裡暗裡半鬥争半玩鬧地互相整了一會兒,眼下即便是距離拉開了些,她被反扣的手,有點兒淩亂的發絲,還有因為羞惱又一直使力卻失敗而泛紅的臉,都完全可以被人想成切入另一件事兒的點。
姜念默了默,不想接話。
……
不知是觸碰了哪個開關,蕭映竹就像是換了個人。
相比以前若即若離的态度,他又多了些如水般無膠性卻無法忽視的迫近,這種迫近不像憑空出現,更像朝夕相處後抽絲剝繭慢慢顯現,在此刻達到了頂峰,因而造就了此時的場景。
他一直是有掌控欲的人。
隻不過平常的散淡和随心削弱了這層掌控欲,即便是天天相處越漸熟悉的人,也會不由自主的放下警惕,忽視他原有的習性。
姜念閉了閉眼,無奈于他說的話确實有道理,往爵室的門口看了眼。
屋外寒冷潮濕的風嗚咽吹着,細密風聲從門框裡鑽進暖和的室内。木門關的死,靠旁的樓梯沒聽到任何樓梯聲。
秦覽和艾還沒上來。
半提起的心又歸位原位,腕上的手仍不緊不慢的跟着,溫涼的掌心與冰涼的手臂相貼得久,此時不再像剛才觸感明顯,頗有幾分習以為常的感覺,身體四肢也放松了不少。
姜念輕輕松了一口氣,脾氣又莫名的被歸順下來。她真的懷疑蕭映竹是不是有研究過自己的性格或是習慣……不然怎麼每次都能很恰好的在她有點兒生氣地時候一邊撫順了自己的脾氣,另一邊還能繼續依着原有的意思進行下去?
她晃了晃被拉着的手,沒了脾氣,也就又成了梁都藥肆端莊恬淡的大小姐,目光平和的一點兒波瀾都沒有,好像剛才氣惱到幼稚如孩童一般一個勁兒掰蕭映竹手指的人不是她。
彼此沉默時刻,蕭映竹在不經意間改了力道,換成一手牽着她的腕,空出的另一隻手随心地翻了幾頁書。
輕淡的眉眼低垂,亮白的光線勾勒出他五官的影子,室内谧靜恬适,單看着他松散靠着椅背上翻着書頁,一副安然散淡的閑适模樣,姜念真感覺此時此刻将似回到了現代的圖書館,正和一個不知從哪兒出現的官二代在館内溫書。
桃郁送的白皮書裡字樣依然是簡體字,不過有些字的樣式與洹朝有點兒相近的影子,裡邊的句式又簡短,蕭映竹學習天賦高,一邊随意問着,又舉一反三,除去一些後來增加的瓷或是與洹朝完全不同的字,“人生答案之書”幾近全部看懂。
也不知道是過了幾碗茶的時間,等把其中一本書翻完時,外邊一直明亮好似不會暗淡的霧竟然散了些,能看到一點兒青山的綠影。
夕陽的餘韻籠罩在那層山上,融合着綠色渡過薄霧,在姜念的眼中閃閃熠熠。
蕭映竹此時收回了手,懶散地把兩本書疊在一起,又放回了姜念面前。
這場試探在半推半就中完成了。
事後姜念想來,也不能細細分明到底是誰先退了一步,即能讓牽得手相靠着,又能繞過那句是否真假看懂簡體字的話,心照不宣地在彼此心底留下有關後時代的印記。
這片刻讀書閑暇時光似預兆着山雨欲來前最後的曙光,這艘船,就要到赤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