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燈火萬照。
姜念方才在昏暗那處看久了,倏忽見到孟峥背後那道明亮刺眼的燈盞,她略感不适的蹙眉。
前面之人的神色隐于暗中,兩處明暗光線對比差異巨大,她看不出孟峥此刻的神情。
但是隻憑着孟峥的這句問話,他所探究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姜念的思緒隻在腦海中稍過一瞬便答:“秩序井然,醫者雲集,足見朝廷德政。”
“......”
孟峥反應平淡,沒有任何表示的意思,隻淡淡凝視她,像透過她回答的話,透過她雙眼來看誰。
視線交錯得久了,又總覺得比起他在透過她來看事物,更像是照鏡子。
過來半晌,孟峥偏開頭,隐匿眸中思緒,方才所露的就像一場錯覺。
他是從宗門的視角來看待她的,那麼從宗門的立場來回答也理應如此,姜念覺得自己的回答沒什麼問題。
銀鈴輕響,晚風拂過步搖簪。寂靜之餘,細微響動一清二楚。
蕭映竹和秦覽說完了話,有了空閑的餘力去看周邊在意的人。
現在正站在築玉亭的台階下,神色不明地望着她。
那道穿透空中的淡涼目光存在感太強,姜念僅僅在孟峥面前保持禮儀态度垂着眼,都能從面龐上感覺到。
嗯,在孟峥面前待得越久,就越感不妙,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
又等了須臾,見孟峥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姜念頂着從遠處而來的壓迫感,朝他示意:
“殿下可還有需問的?今日民女與國公一道前來,眼下到了時辰,應走了。”
孟峥有所頓悟地回過頭,見到下方的那道人影,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
“你們關系還真不一般,罷了,無心就好,本王不多留你,去吧。”
關鍵的字眼進入耳旁,姜念剛要邁出的腳步一頓,又轉頭朝他行了一禮。
“殿下言重了,民女隻是盡醫者之責,不敢有他念。感謝殿下寬宏大量,民女告退。”
孟峥噙着笑,低垂眼看着她,卻未再回答,任由她再次行禮去了。
—
遠處停留的馬車緩緩而行,一直跟随孟峥的侍從于他處走來,為他披上了防寒的衣,同他往馬車遠行的方向看去。
那裡是國賓館。
四下無人,侍從在孟峥身邊附身低語:“殿下,是否繼續深入探詢此人身份?”
孟峥收回眺望遠處的目光,冷淡往身後的閣樓一瞥,淡回:“沒必要,收手。”
侍從一怔,擡起頭瞧了眼主子神色,又趕忙低頭,不敢再欲多說:“是,奴才遵旨。”
夜深涼寂,街邊燈籠飄飄忽忽的懸挂在商戶門前,高層台階才下幾步,身後那侍從又跟了過來,腳步匆急,準是有一件事忘了提。
他加緊腳步跟到孟峥的身後,在孟峥起身上車時又壯起膽多添了一句:“殿下,那狸貓...”
孟峥剛坐到位置上,聽到其中一詞猛地挑看了簾,極為壓迫感的眯起眼,居高臨下睨着他:“管不住嘴?”
“殿下息怒,小人失言,絕不再犯。”冷言冷語震地侍從倒退幾步,連忙躬身,連連道,“還請殿下寬恕。”
孟峥厭倦了,他歎一口氣,警告地伸指點點侍從,放下車簾,揉額吩咐馬車啟程後随即閉目養神。
遲鈍湧上的乏累如潮水吞噬他,車程微微颠簸,他很快就靠着車廂牆壁小憩過去。
—
從昨夜回房到今日的晚上,這一期間内,姜念都有意無意地避開蕭映竹繞道走,來去路程,隻要不是和蕭映竹有關的,無論是誰,她都可以接受。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下午的艾和溪枕接送,現在沒了他們兩個,自己從築玉亭回國賓館肯定不現實,面前熟悉的人隻有倆。
一個是即将回去的秦覽——他剛從其他地方買了果飲。
因為介意宴請的主方是知州,晚上這頓飯幾乎沒什麼人動筷,心都有所顧及,連啜飲的酒皆為于鶴所帶。
看于鶴平日淡漠冷清的模樣,姜念第一印象竟是代入了那種嫡塵入仙的不食煙火者,直到從他人笑稱裡敬他“千杯不醉”,晚上又見識到了真正的飲酒量 ,她才覺得人真不能靠面相評斷,先入為主是大忌。
不過從傳聞中所說的看,于指揮使并非生來就是有“千杯不醉”這個特性,倒是後來練出來的。
他所處的職務外交和在場的其他人相比,當是算少的了。
可飲酒量卻能遠超常人。
有什麼事會讓他練出這個天賦?
怕被人下藥?邏輯也有些不對。
“姜小姐,今日準備與誰同走?”
從旁邊商戶裡買了果飲回來的秦覽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姜念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站的地方與蕭映竹起碼有三米遠。
思維擴散的太快,恐怕就是下意識想逃避眼下這種情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