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是這些年來的第一天見,那麼今日,會是這輩子的最後一次見嗎?
真是抱歉,即便在小時候你幫助了我那麼多,真的很心存感激,但如今既然阻礙了我去争奪權利的路......
孟堯掩蓋下心底一閃而過的惡意,緊緊捏着手中的那枚玉,擡眼朝霜華一笑。
“過了一天,郡主仍然是堅定自己的想法嗎?”
“想法?”霜華淡淡重複了兩個字,忽而輕歎了一聲,“不,這是命令。”
“花朝會如今由你管理舉辦,若是告知于父皇,恐怕這些貴族也難幸免于難。”
她掃過周邊因不明所以而望過來的貴族們。
——這些貴族她昨天見到了幾個,但都是昏迷的狀态。
沒想到今日還會出現在這裡,真是不怕死。
不,倒不如說,是失去記憶了。
昨日的那場動亂,竟未傳播出去。
是有人暗中幫孟堯掃清了這些疏漏。
霜華微微蹙起了眉,但很快,她又淡然下去。
從她的視角來看,孟堯隻是一個誤入歧途的孩子,現在正是需要讓人搭把手,走出歧途的時候。
至于那些烏糜衆,本就不是她現在所要關心的事情。
視野裡,孟堯還站在對面,正死死地盯着她。
霜華不打算和孟堯站在這裡扯嘴皮,比起相信能用語言說服,她更相信隻要孟堯回到京城,同父皇說清這一事,就能知錯悔改了。
他從來不會違背父皇意願的。
哪怕誤入了歧途,也隻是一個想為父皇分擔壓力的好孩子罷了。
她擡步向前走,孟堯離她的距離越來越近。
頭頂上祈願條碰觸的聲音響在耳畔,腰間别刀的劍穗鈴聲作響,那是母親生前贈予她的禮物。
霜華下意識伸手握住正發出悅耳叮當聲的劍穗,站定在孟堯的面前。
圍在孟堯面前的親衛并沒有所舉動,像木頭人一般站着不動,默許着她的行為。
“......”
别開孟堯銳利如刃的視線,霜華伸出手,正試圖去牽那雙垂落在身側的手。
氣氛緊繃間,猝然一聲喚将她拉離了心底沉寂的思緒中。
“等下!”
不明所以的貴族突然站了出來,手裡抱着看不出裝着什麼的盒子。
“您是郡主吧?您是站在我們這一方的吧?”
被打斷動作,霜華微蹙了眉,卻仍然直起身,轉頭朝聲音的源處看去。
那名貴族站在其他貴族的中間,許是被這一大場面給吓到,唇都泛起白。
他隻不過是一介從未出過蒼郡的一方豪紳罷了。
無比懼怕說錯話掉腦袋,不能享受孟堯許諾給他往後的榮華富貴。
霜華淡淡地望着他:“你想說什麼?”
貴族縮了縮脖子,膽寒她腰間極可能奪人命的劍。
“五皇子他......他體貼百姓,親自來蒼郡這裡解決疫疠,還為我們分發了不會傳染疫疠的解藥。”
“你現在讓他回京城...豈不是,豈不是在奪走我們的生命?!”
這話戳中了其他貴族的内心,即便内心驚懼,也想站出來為孟堯說話,一時間樹下吵吵囔囔,分不出他們想表達的言語。
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橫生枝節的情況,霜華動作稍遲疑了一瞬,身後緊跟着她的侍衛感知到不妙,正試圖上前擋住孟堯和霜華的距離,視野内的下一秒忽出現濃白的霧氣。
霧氣猛烈散開,餘波甚至可将越靠近前邊的人群逼退。
侍衛舉起手臂擋住呼嘯而來的風,勉強地睜着眼看面前情形。
黑色的人影從他視野裡一晃而過,快地近乎他看花了眼。
周邊嘈雜的尖叫和推搡聲将他往後帶退了幾步,距離霜華原本在的地方更遠了些。
念及郡主的安危,侍衛不敢再慢,深知這是敵人将他們分隔開的陷阱,奮力向前沖。
—
姜念揉了揉眼,雙手搭在扶手上,稍稍探身往下看。
綠樹下一片濃濃的白霧,幾乎将所有的人都籠罩在周圍。
一直守在不遠處的艾比那名侍衛還早反應過來,以幾乎不可見的速度直奔向清平郡主,再待她一眨眼,那兒即布滿了一片白霧。
也不知道裡面怎麼樣了。
但她的任務中心不在這裡。
姜念從那片濃霧上移開視線,望起紛紛向外逃跑的貴族。
那群貴族站位比較靠近白霧覆蓋的範圍外,沒有受到其影響,出了面孔倉皇外,别無其他需注意之處。
隻不過他們手上的盒子——
是孟堯此次的目的嗎?
借着衆人的視線都在他身上,把傳染源放到貴族身上。
這些貴族很可能不止是手中的盒子是病毒,他們的本身也應當受到病毒的感染了。
姜念不覺得孟堯會給其他人留下把柄。
換一句話說,是烏糜衆不會留下這麼明顯的把柄。
觀景台的位置視野廣闊,能目随到那些貴族的逃亡路線推斷出守在他們可能經過路上的部曲。
視線遠望,他們逃命奔赴的那道方向上守護的人是——
玄圭。
遭了,他昨天才從蕭映竹的懲罰中解放,那些貴族若是身上真的有疫疠,他徒手去攔截被感染了怎麼辦?
待姜念探身望去時,觀景台的身後出現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漸漸從陰影裡走出,緩步停到了姜念的身旁。
耳畔霎時響起對方冷淡的聲調。
“需要幫忙嗎?遠道而來的——”
“時代外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