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被子上拉至脖頸處,她望着天花闆眨了眨眼,夜已深,可腦海思緒卻還清明。
這些日子發生過的事情曆曆在目,稍微回想都能浮現出清晰的畫面。
眼下除去到醉話樓當神女侍女這一件事外,就是和孟峥所要調查那個早已解散的教派。
也倒不如說,隻有順着這已經快彌散在時間長河裡的教派線索往下查,才有可能知曉壽贊到底是如何來這個時代,又是如何回去的。
不過眼下能給她線索的隻有兩人,一個是秦覽,一個是孟峥。
但聯系起清平郡主的事情,秦覽最近應當很忙。
還是先去問問孟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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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目陷入黑暗的時間總是很短,再次醒來,已是隔天上午了。
花朝會的第三天。
姜念如常起身,去衣櫃尋找那身奴婢的裝,外頭的人卻似能感知到她的醒來,在她伸手拿衣服的那一刻時,敲響了房門。
敲門的聲音很熟悉,是艾。
這段日子和她相處,姜念都快覺得自己和她的相處模式變成同自己和桂枝茯苓她們那樣了。
不過話雖這麼說,要說不同的地方還是很多的。
比方說,艾裝貴族小姐的演技很差,再比如說,除去殺人拷問偵查這一類事,其他都是半懵半懂的狀态。
看上去很靈動,但偶爾說話起來就是給人一種呆呆的感覺。
姜念合上衣櫃,随手從床上拿起一件外套披到身上,就給她開了門。
“早安,艾有什麼事?”
“嗯。”艾應了一聲,便直接開門見山,“不用去花朝會了。”
“‘洳’的行蹤已确定。”
“!”
上周他們還在讨論如何找到這滑不溜秋的人,沒想到現在就直接現出了身形。
“是哪方的人發現他的?”
姜念退了幾步,給艾留了進屋的空隙。
艾搖搖頭,事發的緊急,她打算長話短說,語氣都加快了些許。
“小姐可還記得閣主遣了一批部曲追查二皇子?近日二皇子頗有動作,因此賜我等可趁之機。”
“在部曲追查他的時候,為了掩護二皇子的行蹤,‘洳’他自己出來當了盾牌。”
超長句說完,她稍頓片刻,随即正起神色注視姜念。
“小姐先梳洗罷,梳洗畢往那間議事廳走一趟,計謀該更易了。”
事态猝然嚴峻,姜念疏松的心被壓得很緊,她點了點頭,便沒和艾客氣。
“嗯,那你先去忙,我換件衣服洗漱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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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樓
頂閣上開着一站天窗,絲縷暖黃光線從窗外透進到室内的木質地闆。
绮羅的長擺拖曳至地,邊角掠過了陰影處,繁複的花紋落在天窗下,亮閃的衣面瞬間熠出金色的輝光。
女子坐在梳妝台前,指尖染上了一抹胭脂色,她湊近到鏡前,微微張着唇,将胭脂一點一點抹塗在淡色的唇上。
室内香氛氤氲,華美屏風下堆疊着令京中女子皆生羨意的環佩璎珞,閣樓後藏有的衣裳綢緞似比京中最大綢緞莊更為豐富。
放在桌上的沙漏往下落着細密的白沙,告知着她時間流逝,門外有人在輕輕敲着門,但女子的動作依舊不緊不慢。
直至日光偏移,鏡中的容态以達至最滿意的成果,她才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筆。
極地的烏黑長發随着她偏頭的動作往前移了點兒,女子的聲音也随之響起。
“進來吧。”
頂閣外的人似是舒了一口氣,這才小心地把門推開,朝她福了一禮。
“神女閣下,二皇子求見,已在屋外候多時矣。”
神女伸手撫了撫垂散在身前的長發,陰冷地看着她,随即勾出一抹淡淡的笑。
“他這是責備吾?”
敲門的侍女心中一驚,立馬跪下了身來,連磕響頭。
“是奴婢說錯話了!還請神女閣下恕罪,奴婢絕非有意!”
怕神女不應話,侍女惶恐地撩起袖子,将手臂露在空氣中,呈給她看。
“請神女明鑒,奴婢絕非有二心。”
侍女外觀看似如常人,露出的一截手臂卻完全呈灰黑色,像是已死之人的衰敗皮膚。
是長期服用烏糜衆給予的藥所緻。
這類藥物能讓内部的侍女不起其他心思,還能減緩饑餓感,從而省下不少夥食開銷。
但凡減少服用量,手臂的顔色便會褪去,恢複原樣。
這種藥物本身雖不緻命,但一旦離開藥物,侍女也活不長時間。
神女看了她一眼,撫發的手緩緩放回了膝蓋上。
“罷了,讓他上來。”
“吾要看看,他有什麼事相求。”
得到命令,侍女如釋重負,瞬間爬起來福了一禮,将門小心關上後,擡手理了理發絲,遮擋住磕紅的額頭,忙往下面彙報。
神女緩緩地眨了眨眼,眸底露出一縷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