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被蕭映竹岔開,秦覽微微蹙了眉,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嗯,那枚香丸估計是神女的退路了。”
他回想了下部曲們近期的任務,指尖點了點手臂,繼續道:
“她的目的和烏糜衆所想讓她做的目的有些差池……從目前來看,我總感覺她在用這次的成功來換取什麼。”
“但是她在烏糜衆的地位已經如此之高了,有什麼東西是她還得不到的嗎?”
蕭映竹斂起了眼,漫不經心道:“天下當權的人都有得不到的事,這很正常。”
秦覽一怔,随即發現自己的話有歧義,繼而改道:
“不是,我想說的是……我覺得神女這人手段雖殘暴且不近人情了些,但能讓她如此執着的,恐怕是求而不得的事物吧。”
“就像……那些虛無缥缈之物,比如感情,或是過往遺留下的悔恨想要彌補什麼的。”
蕭映竹輕輕笑了,神色淡淡,隻不過若仔細看,能瞧到他眉眼裡的嘲弄:“到了神女之位,悔恨的事情早已布滿雙手,再挂懷反而是颠倒本末。”
“……也是。”
秦覽跟着笑了聲,語氣沒所謂:“揣測不到她的想法即便見招拆招,總歸偏離不過烏糜衆想做的事。”
“啊,接下來就等着姜小姐的消息了。”
秦覽悠哉哉往前走了幾步,又轉過頭來:“沒什麼要和她說的麼?”
……
話題總歸會被有心人繞回來。
蕭映竹淺淺歎了口氣,清淡道:“你看上去還挺關心她。”
“?”
嗅到其中莫名其妙的醋味,秦覽笑了聲,停住了步伐,站定在了蕭映竹身前,不怕死地凝視他:“我難道不是因為你嗎?”
“你要是像我這樣快,還用得着我來關心?”
“看你平日處理公務也沒這麼慢。真是見了鬼了。”
蕭映竹沉默一會兒,随即笑了聲:“你的快,是指為宗門打雜彌補桃郁醫藥費的快?”
猝不及防被朋友紮了一刀,秦覽皮笑肉不笑:“倒也不必如此。”
唉,勸了也沒用,那還是别勸了。
讓他們自己折騰吧。
—
姜念回到庭院,随手将包放到了桌上。
清池内的水溫熱,是她之前讓侍女備好的。
踏入清池。玉簪斜绾青絲,墜鍊斜斜滑落肩頭。
難得無言談,亦無突發事件的夜晚,最适合泡澡休憩。
這個時代也無其他可供娛樂的項目了。
蒼郡疫疠之事還未解決,現在的進度不上不下,卡得人心慌。
姜念将自己全身浸入水中,溫熱的水流蔓延到下巴,沾濕了垂落的幾縷散發。
清平郡主會出事嗎?
從花朝會因蘭的話而萦繞在心中的問題,如今變成回旋镖紮到了自己的心上。
所以當時蘭詢問她,其實就是在問她——是否需要他出手相助?
但她回答的确是相信同伴。
如今也隻能相信同伴了。
醉花樓裡的布局和壽贊所設計的初版相差甚大,部曲們拿到圖紙後就開始加班加點的工作。
不出意外,明後天就能得到結果了。
屆時她需要記住樓宇内各方面的點位,然後按機行事。
但對于如何看準時機躲藏,然後找到合理經得起推敲的理由突破重重守衛,在神女不在時躲進頂閣……
姜念怎麼想,就隻想到了俯身鑽入地闆,像隻動物一樣爬到地闆下方。
她可不是搞笑役,她是真的這麼認為的。
因為其餘需要躲藏的地方,怎麼想都需要身手啊。
而她的專業領域又不在這一塊。
若是被發現了,屆時逃跑都說不定跑不過,直接被提溜抓起來。
就真的和溪枕所說的那樣,像隻投食失敗的滑稽可愛小倉鼠,捉到神女面前,供她玩樂……
想到神女當時在他們面前隔着一層薄薄屏風,信手素彈弦的時候,那嬌媚極輕又若無若有的笑意,那彈奏時忽而變得陰間的調子。
無論怎麼想,都像披了一層美人皮的女鬼。
“……”
到時候被發現了怎麼辦?隻能硬剛了吧。
霧氣氲繞的室内,姜念如嬰兒姿态,俯身環抱住了自己。
纖長的睫毛沾了霧氣,連眼瞳都似蒙上了層薄紗。
室外的包内還存放着蕭映竹前日所給她的扇子。
那把扇子和蕭映竹唯獨的不同之處,便是沒有挂墜。
“……”
想到這裡,姜念擡手撫向挂在自己耳垂上的耳墜。
垂眼瞥向一旁,漆黑的流蘇如蛛網般散開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