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峥視線凝在紙面上,筆尖漫不經心地放回了筆架上。
“讓她到……”
瞥到一旁成堆的信件,他話一頓,擡手揉了揉眉心。
“到先前的偏廳吧。你跟她說是言談室就好。”
言談室?
侍從怔了片刻,随即低眉應下,躬身退出了書房。
……
信紙隻潦草寫了幾行,上面熟稔的書面語氣令孟峥厭煩,内心一陣疲乏後,僅剩下空無一物的虛無。
罷了。
這場權力遊戲他是真的累了。
别人耗得起,他身體可耗不起。
視線茫然一瞬,孟峥定了定心神,将未寫完的回複信紙壓在昌德帝的信下,随即出了書房。
—
長公主府邸和當初來時無多少變化。
在偏廳聽到侍從的回話後,姜念即點了頭,鑒于侍從不認得她,最終還是沒将話想自己走的話說出來。
前廳到偏廳的距離不遠,昨晚與蕭映竹說了那麼些話,姜念忽然意識到比起被動等别人将這封信件送出去,在拖延到醉花樓任務後做,還不如這會兒主動去做。
雖然不能說會多了多少話語權,但至少目前的事兒,是可以自己掌握得住的。
從蕭映竹那裡嘗到的被迫和要挾束縛,她不想再孟峥這兒再體會一遍了。
前面帶路的侍從在偏廳前停了下來,朝她手勢示意:“小姐,殿下已在廳内等候,請您稍候,請您随小的入内。”
姜念怔了片刻,低聲應道:“嗯。”
—
偏廳光線充足,浮光躍在窗棂之下,孟峥早已在先前的座位上入座。
身後的門被侍從輕輕關上。
姜念攥了攥手中的包,走到孟峥對面入了座,鼻息間聞到草藥的氣息,忽而擡起了眼:“四皇子近來身體可好?”
向來習慣客套問候,姜念這一句來得猝不及防,孟峥指尖點了點桌面,低眉擡手壓抑住了咳嗽。
“無礙。”
“姜小姐今日找我為何事?”
話題回到正軌,姜念恍然以為自己方才從他身上所見的頹敗之氣是花了眼,沉默後若有所思地從包中拿來了信封。
“其實今日特來找四皇子,是因為後天就要去醉花樓了,以防中間出了差錯,我想還是親自來訪為好。”
沒聽明白姜念話語裡的‘出差錯’是何意,孟峥擡手抿了口茶,詢問地看向她:“小姐,可需我遣人前往樓内,助你成事?”
被他的話驚詫到,姜念腦袋空白了兩秒,瞬間聯想到若是之後被其他人扒出了參與醉花樓圍剿神女的這條線上有多少方勢力,而孟峥在這條線出現的就是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當即亂成一鍋粥。
本着能不牽扯進一個人就不牽扯進一個人的想法,姜念搖了搖頭:“不,是我話沒表達清楚。”
她構思了一下接下來即将面對事的複雜程度,以及孟峥這邊合作定是不能斷聯系,而必須要定下明确時間的事兒,随即開口道:
“四皇子負責的任事隻與主教殘黨有關,這會參與進來……屆時就麻煩了。”
“但醉花樓這件任務前後牽扯到的事情很多,所以我在這項任務上不得不花出大量時間去做,所以……”
“我怕因為其中一些突發狀況而斷了聯系,這次來是特意把晚幾日寄到你這兒的回信帶到,然後和你商讨一下聯絡的時間。”
古代車馬慢,在她出任務,再到寄信,以及信件拿到孟峥手上的這一過程裡變數極多,難以預計會在哪個環節上卡盾而停滞不前。
姜念此時也有些渴,因此抿了口茶才繼續道:“以及,醉花樓一事之後…我要回屏州,在聯絡就麻煩了。”
她将回信推至了孟峥面前,微微笑道:“因此事緊迫,敢問四皇子殿下,可否在在下返回屏州之前,一同了結此事?”
當時想到姜念背後的身份,孟峥當即就查了她所住的地區在哪裡。
現在她主動提出後續必将出現的變動,他也就不意外了。
孟峥從姜念的笑靥上移開,聯想到昌德帝來信中對他的問話。
那一串期語着實是令人厭惡。
而眼下除去完成昌德帝所交予他的任務,和與姜念合作外,似乎也就沒什麼重要的了。
“……好。”
姜念看着他開口答應後,眉心又蹙了起來,方才來時所見以為自己花了眼的畫面又浮現在腦海中。
猶豫片刻,她還是直視着孟峥,将心裡話說了出來:
“近日聞殿下貴體欠安,不知可否屬實?雖知此言或有冒昧,但為保合作之事順利推進,望殿下勿見怪。”
“……”孟峥垂下眼又低低咳了幾聲,随即擡手将茶飲盡,“昨日微感不适,故今日略顯倦乏,稍事休息便可恢複,承蒙姜小姐關懷,不勝感激,還請放心。”
和蕭映竹相處多了,他的敏銳覺察與透人心的犀利姜念多少學到了幾分,外加眼下正關切孟峥,注意力集中到他的神情上,自然沒錯過他垂下眼時的倉促。
聯想起當時在船上關心孟峥而孟峥給她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