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二課表裡,午餐前有四節課,分别是當代英文文學,微積分,曆史,經濟學基礎,午餐後是生物,美術與樂隊排練。我遇到的過半的同學是小學初中的校友,對這些人的名字和長相都有印象,剩下的同學全是生面孔。絕大多數女生穿得花枝招展來上學,以慶祝人生新篇章的開端。我也不例外,特地穿了一件嶄新的Banana Republic短袖與牛仔褲。
從上學到午餐時間,都沒有Chris和Matt在我身邊,我耳邊清靜,突然意料到我再次孑然一人。與七年前不同,我已經沒有小學時期的不安全感。即便我一個人,我的心波瀾不驚,反而悠閑地一個人邊刷Instagram邊吃炒面,偶爾與Chris和Matt相互發短信吐槽新環境與新同學老師,以及多麼懷念在一起玩遊戲機吃零食的無憂無慮的時光。
鈴聲響起,我随着大部隊離開食堂。下午的課要開始了。
我原本選擇的科目是高級生物,修這門課不僅可以滿足畢業要求,也可以拿到大學學分,可謂是一石兩鳥。由于開學前不久教高級生物的老師突發心髒病而入院治療,做了檢查之後醫院又發現她有中晚期乳腺癌,隻得休假專心治療養病。由于學校裡沒有其他擁有教高級生物的資質,能夠替代她的老師,再招新老師時間又太緊,學校負責人隻好将高級生物課暫時取消。部分家長,包括母親很是不滿意,但也無可奈何。
我走進了生物教室。裡面空間很寬敞,沒有零散的書桌,隻有兩排裝有氣閥和水池的實驗台。比其他人稍微遲了幾分鐘,班裡已經大概有15-20個同學,分别坐在實驗台兩邊。所有人都在清一色的看手機,沒有人在翻看教科書。教室盡頭有一扇門,連着一間溫室。離講台最遠的座位已經被占完了,我随便選了離講台近的座位坐下,掏出手機看短信。生物老師是一個戴着黑框眼鏡,有着黑頭發的瘦削亞洲裔女子。即使這隻是普通生物課,不是高級生物課,我仍然推斷在她的課上取得好成績并不容易。
不一會兒,上課鈴聲就響了。生物老師扶了扶眼鏡,把講台上的文件夾打開:“大家好,歡迎來到生物課。請大家把手機都收起來,若有人在課堂上看手機,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寫檢讨,第三次要記過,對于申請大學是沒有幫助的。我叫金友熙,你們的生物老師。接下來我要點名,若叫了你的名字,請應一聲。若發音不準确,歡迎你們指教。”
大家不情願地将手機放起來,聽到各自的名字後懶洋洋地一個接一個說“到”。
“Izumi Ashford Fukushima?” 生物老師勉強咬着日語發音重複了幾次。無精打采地在筆記本裡塗鴉的我停下了筆,現在福島也被分到我的生物課上了?初中我們誰也沒有理過誰,也從來沒有在同一個班裡。我四處探望,并沒有在生物課教室裡見到他的人影。班裡同學面面相觑,仿佛都想看名字繞口的學生長得什麼樣子。有同學忍不住偷笑,生物老師把福島的姓徹底宰了:她口中Fukushima的發音讓我們想起來了英語裡某一句罵人的粗話。
課堂鴉雀無聲,老師略有不悅,用筆做了個記号。
“這個學期總成績的10%來自課堂發言,20%來自日常作業,30%來自期末考試成績,40%取決于期末項目。期末項目便是一項簡單的實驗,并圍繞實驗的過程與結果寫一份總結。格式可以參考上一屆學生的作業,我打印出了幾份放在教室背後的書架上。這是一項兩人一組共同完成的作業,截止日期是期末考試前最後一天,因此你們和搭檔務必把時間和分工計劃好。”
話音一落,全班同學再次相互對視,仿佛在尋找小組成員。
兩人一組,我們可以挑選自己的小組成員嗎?最好是一個成績好并努力省事的同學。我隻想讓每一課的總成績都變成優加,否則母親會嘟囔不斷。
“我已經将班裡所有人分為兩人一組,并安排了固定座位。” 緊接着生物老師開始一一宣布小組和位子,看來我選不了自己的同伴了。
”Alyx,你和Ashford一組。” 生物老師意識到自己的發音造成了不必要的誤會,不再叫他的日語名,幹脆直接用他的中間名。
“我操。。。” 我忿忿從喉嚨背後吐出兩個隻有自己能聽見的音節,老師一定是因為自己也有着一副亞裔面孔才把自己與福島安排在一起。可課堂已進行20分鐘了,我再次環顧四周,所有人都到齊了,唯獨沒有福島的身影。
目前大家都來了學期的第一堂課,直到下課鈴響起,福島都沒有出現。
開學第一天,我的實驗同伴就翹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