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澤瑟瑟發抖,心有餘悸,顯然也是第一回做這等事。他丢擲下手上的闆磚,又把許巧星從地上拽起來,放下手,緊接着掉頭就跑。
“窗戶開了!快走!”他急道。
火已順着燈油燒到地闆上,燒起一小片,沿着幹燥地闆往四周迅速蔓延。這晃動的灼人光芒照得人心惶惶。
許巧星捂着疼到痙攣的腹部,踉踉跄跄地跑向窗戶。
佳澤擠進木闆破的洞裡,蹬着腿往外爬。許巧星在後面使勁推他。
“搞完了沒!”遙遙傳來人聲,似有人高喊,“你們鬧什麼呢!這麼大動靜,喂藥就了事,别節外生枝。”
許巧星的汗水已浸透衣裳,汲汲皇皇,再不出去就糟糕了。可由于洞口太窄,佳澤卡在洞裡,不上不下。
佳澤嘶啞着嗓子:“你!你用力!”
“在用力了!”許巧星幾乎要把一口牙咬碎,佳澤亂踢的腿差點蹬到她臉上。而佳澤亦在外頭扒着窗戶,掰翻了一根指甲,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竟以蠻力撞折了木闆。他終于窗戶内爬了出去,頭朝下栽倒在草地上。
他甩了甩抽痛的手指頭,站起來,往外拉許巧星。
許巧星比他略瘦一些。她的兩條胳膊被佳澤拽着,像一根地裡的菜,徑直被拔了出來。
佳澤松開手。而許巧星無力地跪在窗戶口,碎發因汗水而粘膩地黏在臉上,她喘了一口重重的濁氣,狼狽不堪。
她再次捂着肚子,幾欲作嘔。那一拳打得真狠,她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苦頭。
許巧星聽見了屋内動靜,微微側過頭,視線穿過破碎的木窗,對上那趕來的綁匪的訝異目光。
她的瞳孔縮了縮。
有人跑到大門口,發現暈倒在地的兩位同夥。他立在原地,撕扯着喉嚨,震天動地般吼了一聲:“有人跑了,在外面!快去追!”
說罷,他欲沖向窗戶。
千鈞一發之際,地闆上的火焰驟然竄起,足有一丈高,形成了一道熾熱火牆,徹底擋住了綁匪來襲道路。
熱浪撲面而來。
許巧星臉色已慘白到極緻,眼中倒映着明亮的火光,更顯瘆人。她因疼痛而頭暈目眩,用力眨了眨眼,一滴冷汗順着下巴滴落在草地,融進泥土中。
她快速站起身,朝樹林深處奔去。
跑!
喧聲四起。
“着火了!救火!”
“别讓他們跑了!快把他們抓回來!”
屋内盡是木制品,遇火即燃,勢頭蔓延極快,火舌噌的卷上天花闆。木頭清脆的燃燒聲,橫木斷裂聲,砸起漫天火星。黑色濃煙從破碎的窗戶中冒出,被風吹得傾斜,再次向着天空升去。
許巧星胸腔起伏,粗重地呼吸,她不顧一切地往前沖去,将一切聲響甩在身後。
快跑!
天上暮色重重,雲層被點燃,燒紅了半邊天,亦替森林披上一層似血的紅紗。
驚鳥振翅高飛,像一根離弦的箭,疾速掠過樹梢。而正下方,二人驚慌失措地闖入密林,躲藏進深山樹蔭,拼盡全力逃離兇殘追捕。
許巧星緊跟在佳澤後面,二人慌不擇路,悶頭往林子深處逃,來不及尋找正經山路。不如說,匪盜猖獗,在這危急關頭,山路極可能有歹徒嚴密把守,往了無人煙之處逃,才能拼出一線生機。
要跑出這座山。要去找珪源與城衛。要去報官。
一個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最終凝結成一個想法。
她要活下去。
前有草叢就鑽草叢,前有斜坡就連滾帶爬地滑下去。許巧星不敢停下腳步,手腕傷口被崩開,血再次流了出來,滴在灌木叢中。她沒時間管,邁動沉重雙腿,不斷往前跑,摔下又立馬爬起。她不敢停下片刻。
整個世界在奔跑中變得模糊而搖晃。
腳下泥濘濕滑土地,樹枝打在身上,宛如一條條帶刺長鞭。
她的臉被劃破口子。
快跑!
不知跑到哪,她迎面撞到一棵樹上,才停了下來。
許巧星撐着樹幹,兩眼發黑,上氣不接下氣,肺部擠壓出滾燙粗氣。她驚魂未定,擡頭往前望去,正欲張嘴喊人。
前方空無一人。
她與佳澤在不知不覺中分散了。
不知是太陽已落山,抑或是頭頂的枝桠繁葉遮擋住了光線。落日轉動,最後一片碎光在她面前消失殆盡,許巧星整個人置身于黑暗中。
偌大一個林子裡,驚覺蟲鳴四起。
她環顧一圈,發現自己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