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玉台的大火燒了整整一夜,直到最後一塊木頭化為灰燼才停止。神奇的是這火似乎有意識地隻在凝玉台這裡肆虐,絕不禍害周邊一寸。
京城内當值的巡影衛領着一群人第一時間趕到這裡,結果用盡一切辦法都無法撲滅,甚至激起了赤焰的“逆反心理”,越燃越旺。
衆人無法,隻得眼睜睜看着盛極一時的凝玉台一點點消失。
消息傳到瓊馔宴府的時候,陸傾昱和淳于羲正睡得像被人打昏過去。
祁慈敲了幾下門看無人應答,大聲喊了一句“失禮了”然後破門而入。
床帳大剌刺的拉開來,淳于羲八爪魚似的扒在陸傾昱身上,胳膊圈住對方脖頸,腿盤在他腰部。
至于陸傾昱,陸傾昱歪着腦袋靠在淳于羲發頂,一副失去意識的安詳。
祁慈顧不得害羞,她剛要上前去把夫妻兩個人搖醒,陸傾昱詐屍一樣倏然睜開眼,随之伸手往祁慈的方向一揮。
尴尬的是他今日淩晨環戒内法力轉換已到最大值。
不知自己撿回一條命的祁慈奇怪地看着陸傾昱神經病似的突然在空中揮舞胳膊,然後一臉嫌棄的将挂在自己身上的淳于羲,一腳踹下了床。
淳于羲正做着在天上邊飛邊大殺四方的美夢,突然從高處跌落,揉着疼到要裂開的屁股哎吆哎吆呻吟着醒了過來,對上陸傾昱冷若冰霜的臉。
祁慈一個箭步沖過來,打斷了在她看來小夫妻間“含情脈脈”的對視,急吼吼道:“員蘊憐!現在不是時候你侬我侬,蘭姐兒出事了!!”
“什麼你侬我侬……欸!等下!”
淳于羲頂着雞窩頭,鞋子還半挂在腳上,就這樣被力氣超大的祁慈抓出了門。
又熬了個通宵,淳于羲兩個黑圓圈要掉到地上去。她打了個哈欠,淚眼汪汪道:“出什麼事了。”
她不以為然,心想着凝玉台都被他倆一鍋端了她還能有啥事啊。有事的是自己吧?到現在,救了一堆人,唯獨沒找到出去的方法。
渾渾噩噩被拽到蘭嫣的豪華套間門口,淳于羲看到烏泱泱圍了一大群人。
她擠進去一看,發現一個老太婆正以頭搶地哭喊着什麼,中氣十足語速又非常快,像在唱rap。
淳于羲仔細聽了一下,從混亂語序中提取出了有用信息。
這老妪乃是蘭嫣在鄉下的母親,段氏。前兩年她懷着兒子能早日考取功名位極人臣的遠大夢想,千裡迢迢來到京城。
後來看着賣掉的女兒在京城慢慢有名氣後便生了别的念頭,逼着她通過凝玉台去巴結一些大人物,好為她唯一的弟弟鋪路。
總結一下無非就是家中小太子需要靠吸姐姐血實現偉大階級跨越的故事。
哪曾想這寄托了段母美好念想的凝玉台一夜消失。當下急地跑來吵着鬧着要蘭嫣去給一個什麼吏部主事做妾。
面對段母的死纏爛打,蘭嫣一言不發。她靠在榻上,眼睛看向窗外。
對方這副事不關己的冷漠樣子讓一身蠻力打在棉花上的段母愈發氣急敗壞。她一臉老褶子皺起,坐在地上張嘴幹嚎:“哎喲,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你個瞎了眼不懂好歹的東西,真是要氣死我……”
身旁的祁慈厭惡看着撒潑的段母,對淳于羲道:“這死老太婆,為了一個不争氣的兒子,絲毫不顧蘭姐兒。誰不知道那吏部主事論年紀都能當蘭姐兒祖父了!偏娶了幾房小妾不夠,還整日流連煙花柳巷之地。”
淳于羲默默掏出彈弓,借着層層袖子掩蓋,使出慣用伎倆,彈腦瓜嘣。
額頭上的血滑過段母溝溝壑壑的皺紋,顯得一張溢滿油膩肉脂的臉更加兇惡暴戾。她捂住腦門一陣鬼哭狼嚎,直吵得人太陽穴狂跳。
蘭嫣像是沒有看到,依舊冷冷淡淡地不理會。
“都欺負我!我不活啦!”
段母叫嚷着起身作勢要去撞牆。
圍觀吃瓜衆人自動讓出一條路。
站在前邊的淳于羲甚至伸手做了一個有請您老出場的姿勢。
段母擡頭看向淳于羲,在認出對方是誰後,她愣了下神,一些不好的陳舊記憶湧上腦海。
上次她來找蘭嫣要錢的時候,正好碰上員蘊憐從外面胡吃海塞回來,二話不說直接把她一把踹進了滿是淤泥的荷花池。導緻她那天是錢沒要到,還挂着一身泥濘頂着旁人嘲笑迎着秋風灰溜溜走了。
回去後氣急攻心加上受了風寒,生了場大病。
從那以後段氏就記恨上了員蘊憐,但也不敢直接上門來找她麻煩。現在看到淳于羲居高臨下的樣子,以為她在挑釁自己。
氣血上頭,段母一邊用最難聽的話辱罵她一邊撅蹄子要沖她撲過去。
淳于羲自然不知道員蘊憐和段母之間發生的糾紛,她以為是自己的舉動激怒了對方,正想往後閃躲,在旁邊一聲未吭的蘭嫣忽然手疾眼快地将段母拽了回來。
被甩在地上的段母又是一番尋死覓活,竟順勢躺下去開啟“碰瓷”模式,嘴裡的話從勸嫁到辱罵再轉到要醫藥費。
淳于羲厭煩這種黏牙的村頭表演,正想走,突然一把匕首從門外飛來,精準打掉了段母頭頂上的發簪。
霎時間,整個空間陷入死一樣的安靜。
俞芷從門外走來,風吹起她牡丹紋樣的豔粉色披帛,所過之處濃郁甜香撲人。
看起來妖豔嬌媚的女子總是透着威冷疏離,怒極了的她此刻更是一身兇戾殺氣。大家默契地紛紛避開幾分,躲遠點看好戲。
俞芷疾步走到跪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段母面前,零幀起手,一巴掌把她頭扇歪。
段母呆滞地捂住眼淚鼻涕糊成一團的臉,瞬間的短路後她立刻要撒潑,結果擡頭對上俞芷想要刀了她的冷冽眼神,倏然偃旗息鼓。
她眼珠青蛙似的凸起,欲放聲幹嚎的嘴巴裂到半截,想發怒但又不敢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滑稽可笑。